两道寒光斜斜斩落。
刀未至,风先冷。
可这快绝突兀的一击,终归太过直来直往。
若莫诳语不曾反应,那确是必死无疑。
可他若是反应了过来……
罄~轰!
刀斩斜落,劈刀所向,湖面顿是两道白茫茫的刀痕扩散,水花喷溅开来。
可本该被斩碎的人影,却不见了踪迹。
雾雨倒不似之前刀狼教头那般失态,登时做出应对,外凸的眼珠子猛是向后一反。
正瞧见个埋身后撤的身影!
靠着足底火浣布拉扯位移,在近身搏杀的区间里,莫诳语之灵活,定是教人骇然的。
若非雾雨眼珠结构奇异,可眼观六路,想必还蒙在鼓里。
他马不停蹄又是拧身挥斩,双刀横空一亮。
却眼见着对方右拳护脸、左拳贴身,身子向后斜倾,飘纸也似避过刀锋。
跟着猛又回拉,一退一进突兀得紧!
绷在身侧的左拳,已是顺着前冲鞭甩而出。
呛啷脆响中,雾雨手挽刀花将这一拳拨开,顿步又将另一手长刀刺去。
对方活像个泥鳅,身子偏摆又如纸飘,刀锋未至便已闪躲。
护在脸颊的右拳,更是“呼呼呼”三拳连刺。
这拳头不止红亮,更裹着层淡淡的气雾。
俨然已将神通与内力两者并用,全凝在了这三拳里。
即便两人身位并未凑合,那随手而出的三道拳劲,还是接连击中。
遂见得雾雨身上火花连绽,身子接连抽动,脚下步步踉跄。
飕的又是一声风噪,雾雨刚站直身子,眼前又不见了对方踪影。
索性他也顾不得太多,身型一缩汇聚一点,转瞬去了十步开外。
莫诳语摸后的一拳便就打空,直崩得气纹炸散,火似繁花怒放。
一招不中,脚下火浣布立时窜将出去,拉着莫诳语便急急追上。
说时迟那时快。
二者瞧着已博弈了数遭,实则来来回回只在一息之间。
那书生与胖子才堪堪转目而来,两人便已打作一团,又拉开了距离向湖中去了。
“可不能教那孽障伤了这小哥!”满身镀金的胖子朗朗开声,身子一沉便要蹬地追上。
却不料。
“哞~~”
身后林子里悠悠传来一阵牛嗥。
更伴着嘭嘭踏地重响,教那林叶沙沙震荡。
立时,一股浓烈的心悸,将胖子栾心揪紧。
而后“嗙”的一声翠木粉碎,林中冲出个巨象大小的青牛来!
蹄子仍是牛蹄,两手却是粗如苍木的人膀子。
顶风冲来的牛头,更是比轰城锤还要骇人几分。
“青牛地钧?!”胖子倒是认得这位的,是以惊呼。
噹!
他立时扬起双手,准确将那对牛角握住。
可到底是力不如人,没得丝毫阻碍,便被那青牛整个顶退。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转眼已去十丈开外。
“六哥!”书生自是一惊,怀中纸扇入手,膀子一甩哗啦开扇,当即就要扬起。
可猛地好似急火攻心,书生整个人一颤,软软半跪下来。
这才发觉,颈后似有蚊虫叮咬,短促一下刺痛。
情况紧急下,险些被他忽略了去。
“小居士,莫要急躁,何不与贫道好生耍耍?”
远处梢头,响起声戏谑又兴奋的呼喊。
是个身穿灰袍的道士立在树冠之顶,脸上覆个破败单调的面具,辨不清半点神情。
“糜……道人……”
这一位,书生也是认得。
他本是龙虎山一道童,却心有邪念不走正道,最喜啖食毒虫。
后又机缘巧合吃了颗名唤“苍蜣”的虫果,整身尽作了妖。
如今那道袍面具之下,究竟还有几分人身,已不好说。
而这糜道人,最善操使毒虫,似乎还将龙虎山道法与虫毒结合,真教他弄出了自己独有的道法。
这虫毒若不加防备,那便是书生这般遭遇,立时麻痹周身,筋骨内力动用不得半点。
便也受了牵制。
又看凌冲与夜神月二人。
正对着个灵芝脑袋人身子的怪物齐齐发愣。
此乃“灵山太岁”,本也是人,肥着胆子吃了个几近妖化的千年灵芝,被那灵芝夺了脑袋。
便成了这般人不人妖不妖的怪模样。
而他,最能洞穿人心,善使幻术。
可谓是克死了这二位心有魔障之人。
现场事态变化着实突兀,赤骥等人刚刚发现不对,便也有了遭遇。
天空中忽地一声雀唳,月白身影携爆鸣当空坠落。
轰然间水浪翻卷,白浪刚起便又扩出数个大洞。
簌簌尖啸横空而来,教湖面陡现数道白痕。
几人顿是沉身以待,只赤骥猝然拨众而出,手中朴刀随手转花,舞出一团亮闪闪的刀光。
叮叮叮叮~
脆响中几抹寒光被拦挡出去,落在水里又是阵阵轰鸣,激起白浪数朵。
不必多说,来者自是孔爵爷。
才将孔爵爷横空铁羽格开,远远又是一声尖啸,由远及近快得荒谬。
是个黢黑模糊的身影,速度太快糊成残影一线,又裹着尖梭也似的气雾,一时间辨不清轮廓。
却只那斜摆而下的六尺寒芒,拖出长长一片白光,仿佛铺展开一条长长布匹。
身影未至,脚下湖面亦是翻涌波动,似有惊涛骇浪将至。
“老三老四!”
赤骥正盯着那孔爵爷,腾不出手来,便只好再分出人去。
人群里便冲出两人,向那持剑而来的身影迎去。
一者身着灰白劲装,手持木杆红缨枪。
一者满身甲胄齐备,只一面圆盾在手。
持盾甲士竟还快上一线,身裹金光便举盾冲前,狠狠向那残影撞去。
那一片平展如布的寒芒,顿时翻腾向上,长剑竖起猛是一落!
嗙!!!
嗡嗡然一声炸响,气散浪涌,持盾甲士当即是翻飞出去。
“四弟!”手持长枪那位焦急呼喊,竟顿下了脚步不再向前。
这一瞬,才看清来者样貌。
魁梧健壮的将士模样,毛茸茸的脑袋与人颇似,脸上却用骨灰涂出个骷髅妆。
不正是玄烈将军?!
无怪只一剑就将“登坛拜将”者砍飞出去,原是玄烈将军亲自动手!
短短数息间,俨然已四面楚歌!
此间。
玄烈将长剑悠悠收回腰间剑鞘,眸子却往莫诳语那儿看。
“也罢也罢,莫如火虽不死在本将军手下,宰了个新生的火行,也算得上头功。”
“傻大个!”那边浪花里,孔爵爷傲然踱步而出,“这火行小子乃是本王邀功之物,你却要与本王争抢?”
玄烈抬手揉了揉肩,假模假样叹了一声。
“爵爷呀爵爷……此等头功,本就是先到先得,哪有甚么争抢好说?贵为爵爷,一城之主,可不能这般小气。”
“本将军着实好奇,爵爷闹出这大动静,令尊真不知晓?”
这一刻,出乎在场众人意料。
孔爵爷竟一瞬横空,羽翼似刀横手便斩。
“本王说了,这事儿谁问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