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骇然来去如风,转眼不见踪影。
玄狸悠悠抱胸,神色间的警惕却不曾放下。
他本是山间野猫修炼成妖,敏感警觉之特性,放眼妖类那也是一等一的。
可眼前这人身上,玄狸却觉察不出丝毫凶险。
要么是对方实力低微、毫无威胁。
要么……便是对方并无针对之意。
总归是不该交恶的。
遂问道:“不知阁下是?”
对面那人并未急着回答,只是上下仔细打量着这“斩妖司小吏”,血瞳中戏谑不减。
而后才露出个狞然的笑容。
“你这狸奴好不晓事,竟将‘修罗炁"用在如此可笑之事,岂不白瞎这‘天赐"?”
玄狸只是笑笑。
“终归是假借外物,谅是同样的宝刀,在不同人手中,刀法也可迥异。”
“却不知阁下以为,怎样才算不白瞎?”
对面那人血瞳微瞪,竟似忽地被点透。
“倒是伶牙利嘴,某家险些被你说服了……”
“你且说与某家听听,要用这‘外物",做些甚么?”
“阁下……”玄狸依旧抱胸,眉宇间渐渐紧锁,“你我只一面之缘,开口便问这般隐秘之事,怕是不太好罢?”
“呵呵……”血瞳郎君扯嘴发笑,又偏头去看肩头剑柄。
“有趣,这狸奴竟在与我讨价还价?”
“宰了他?却是不必,他入了这城便走不脱了,届时一死,‘修罗炁"自会寻我而来。”
“左右也是无事,看看好戏如何?”
那剑柄上的眼珠子便安静下来,齐齐眯起露出戏谑。
语毕,血瞳郎君左臂一动。
便有粘腻的血液自其中翻涌而起,渐渐向其躯体蔓延。
他又看向玄狸,渐渐爬满浓血的俊脸上,再次泛起玩味。
“既如此,便先让你留着它罢……让孟某瞧瞧,你能将它玩出何等花样?”
语毕,血色人影倏地淡化。
便似凭空消失了般,再无踪影。
河对岸,玄烈神色已是沉冷。
常听虎先锋吹嘘他那妖术乃是“天赐”,大有直通“六道轮回”之神异。
原来不是吹嘘。
……
今夜香花楼的雅间里,气氛融洽。
一男三女围坐八仙桌边,却不止对酒当歌。
喝酒时候,莫诳语向来是不甘寂寞的,总要玩些酒桌游戏。
划拳自不必说,早已玩过数轮,将三女杀得满面通红,举杯不止。
于是三女不依了,指责是莫诳语划拳老手,欺负三位娘子不够熟练。
莫诳语哪受得了这一“指责”?
遂又引出个“新游戏”来。
恰好这香花楼假母与城中赌坊颇有深交,竟还真就应莫诳语要求,弄了几副筛盅来。
于是乎,许是数百年后才有的“酒桌小游戏”,已提前现世。
此时此刻。
雷曦已喝得满面通红,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迷离,褪去那层“英武”外衣之后,竟分外妩媚动人。
她盯着眼前筛盅,看也不看其中点数,开口便道:“人头一。”
在场三位可算冰雪聪明,筛盅游戏也不算复杂,自是已熟练得很。
雷曦很有信心,定要将这“火行尊者”喝到桌底去。
岂料。
“劈!”
莫诳语也是看都不看,边是下箸垫口,边是断然出声。
雷曦神色一喜,嗙的一下拍桌而起。
“反劈!”
莫诳语瞥了眼她杯中酒水,咧嘴嘲讽起来:“曦妹子,你且先将上一轮欠下的喝了,再与我呜呜渣渣也不迟。”
“少废话!反劈你受不受?”
“你喝了再讲。”
“可是某家喝了,你便受?”
“你喝了再讲。”
任由雷曦如何激将,莫诳语只是无情复读,下箸不停。
“曦儿,要不还是认输罢……也不丢人。”
夜神月轻声相劝,脸上飞红与银发红瞳相映,也端的是迷人。
可显然她低估了雷曦的胜负欲。
只见她一脚踩凳,拿起酒杯仰头喝罢,又将酒杯重重顿落桌面。
“小爷我喝完了,你受是不受!”
莫诳语下意识瞥了眼那跃动的弧度,很快又耸了耸肩。
随后将筛盅拿起,亮出其中点数。
“受便受呗,呐!我没有。”
雷曦当时就是一懵。
“怎会……”
四人共二十枚骰子,他手中五枚竟无一颗“一点”?
她又将目光挪向桌边二女,美目中哪还有飒爽英气?
只余恳求和希冀。
可千万要有啊!
五娘绯红着脸,低头瞥了眼自己筛盅里的点数。
终究是难耐雷曦逼视,撇开视线轻轻拿起筛盅。
“啊?!”雷曦眼中满是惊疑。
竟也没有!
仿佛被惊雷击中,雷曦身子一晃便要颓然落座。
不曾想。
“曦儿不怕!”夜神月却满脸兴奋地掀开筛盅,“我有!”
雷曦又惊又喜,探身过去定睛一看。
三个鲜红的“一点”!
“怎样!”似是酒水作怪,夜神月也没了寻常清冷,喜笑颜开很是放松。
“啊……”
可雷曦脸上惊喜只存了一瞬,便迅速消散开去。
到底是颓然落了座。
见状,夜神月微愣。
“怎了,我不是与你凑了三个么……”
疑惑中,她抬手去将雷曦的筛盅拿起。
赫然也是靛蓝一片,没得半点鲜红。
没有“一点”。
“哈哈哈哈哈!”莫诳语拍桌大笑,“跟我这‘偷鸡"呢?反劈两杯!麻溜喝了!”
雷曦气得小脸燥红,贝齿紧咬下唇,更显美艳动人。
夜神月见了好不内疚,出手便去拿雷曦酒杯。
“我替她喝。”
“替你个头!”莫诳语连忙拦下,指着雷曦贱笑,“可是要赖酒?”
雷曦可受不了这一激,立马又仰头饮尽一杯。
可第二杯拿在手里,却是迟迟不肯送向朱唇。
“嗯哼~”莫诳语故作贱笑,“莫养鱼嗷!吃酒只讲究一个痛快!”
雷曦扭了扭身子,到底是败下阵来。
将酒杯一放,便急忙起身离去。
“我……我先去个茅房。”
莫诳语哈哈大笑,笑得她俏脸更显红润。
房门关上后。
莫诳语竟一改“浪荡”姿态,目光扫向桌边二女。
“两位,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女齐齐挑眉,点头示意他继续。
莫诳语拿起酒杯,细细抿了一口。
“无论赵功名与李昭出了何等鬼主意,莫某只劝两位,切忌受其蛊惑。”
“此二人为‘权"厮杀,我等只作个安分的‘戏子"即可,笑看他二人自相残杀去罢。”
“二位皆是好娘子,可莫让他们毁了两位娘子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