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三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放你一家一条生路,但你要把你以前贪污的银子,加倍奉还,如此一来,我就保证,这件事情,只会牵连到你一个人,不会连累到你一家。”陈长柯神色淡然,没有丝毫感情。
说实话,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毕竟应青豫现在很穷,为了养活自己的家人,都是通过腐败来赚钱的,他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赚钱。
但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有付出惨重的代价,别人才会记住,不会再重蹈覆辙。
否则的话,法律何在?
令陈长柯意外的是,听闻此言,一旁的应青豫却是叹息一声,说道:“多谢阁下高台相助,再过半个时辰,我就给阁下送去。”
陈长柯闻言一皱眉,说道:“不用交给我,直接交给工部就行,顺便交出你的辞职报告,在家等着我处理。”
“嗯,陈先生所言,属下理解。”应青豫开口道。
说着,他还偷偷的看了一眼门外,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完成自己的任务,这样他就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陈长柯也看出他的心思,淡淡说道:“老夫还想多问你一些事情,回答了,你就可以走了。”
“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应青豫连忙说道。
陈长柯这一句话,让他放下了压抑了这么久的心结,死亡可以让他获得自由,也可以让他的亲人脱离危险,这对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他对陈长柯的任何问题,都是言听计从。
“你这一身粗布衣服,莫非是来卖可怜的?”陈长柯反问。
“这件衣服是我的母亲为我量身定做的,跟随了我很多年,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我穿着这件衣服,一是为了提醒自己,二是为了让我的母亲,二是为了让她明白,她虽然对不起陛下,但是她对陛下并没有任何的愧疚,所以我才会选择成为陛下的孩子。”
“你这么穷,连钱都要用来维持生计,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陈长柯问道。
应青豫说道:“在下在书画上颇有一手,曾经有一次,犬子将我的书法偷出来换取钱财,被我发现之后,便借着他的名字,替我将许多书法作品卖掉,之后他便用这笔钱财,开始经营文房四宝,如此多年来,也算是小有积蓄。”
陈长柯一听,顿时恍然大悟,他们这种不做任何事情的文人,最多就是靠这个吃饭,稍微有些名望的,就能给别人写诗,给别人做书法,给别人做书法,给别人做收藏品。
而一些没有什么文化的有钱人,则会将这种古玩当成一种骄傲,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学识。
而不出名的,则是被送到了一些偏僻的地方当老师,赚不到什么钱,或者是给人写信,赚不到什么钱。
甚至,还有一些人,就跟打工仔一样,为了生计而努力。
而那些有能力在这里当掌柜账房的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而应青豫本就有些本事,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本事能够换取一笔不菲的财富。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陈长柯一听此言,大手一挥说道。
待应青豫走后,陈长柯叫来了曹变蛟,说道:“你先去通知一下邹向成,让他偷偷地来一次,不要被别人看到。”
曹变蛟应了一声,这才离开。
又过了一个小时,在曹变蛟的陪同下,一个老人走进了客栈。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根扁担,似乎是在贩卖什么零食。
当他走到近前时,陈长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邹向成。
曹变蛟为孟奇做了伪装,领着孟奇往客栈而去。
陈长柯对曹变蛟的办事效率,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赏。
而且,邹向成还受过陈长柯的恩惠,才救下了工部员外李艺。
因此,这次陈长柯召唤,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赶了过去。
陈长柯一走,邹向成就急匆匆地行了一礼,问:“敢问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有件事要向你请教,你必须一五一十的坦诚相告。”陈长柯问道。
“先生,您是不是要打听一下,那些被辞退的大臣,还有黄部长等人的情况?”邹向成有些不解的问道。
陈长柯摇摇头:“此事非是此事,只是不知阁下与应青豫这位刑部左侍郎交情怎样?”
“我和他的关系不是很好,偶尔会打个招呼,但也不是很熟。我们都是同事。”邹向成说道。
“那么,你觉得他怎么样?”陈长柯再问。
邹向成说道:“赢先生为人和蔼可亲,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他对谁发过脾气。他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工部,在水利工程上,他更是首屈一指,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随后,邹向成将应青豫的长处说了一遍。
不管怎么说,应青豫在文人之中,都是出类拔萃的,书法、绘画、诗歌,无一不是顶尖的。
在这方面,他是所有人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邹向成能够坐上宰相的位置,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他的幸运。
邹向成甚至认为,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而应青豫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长柯听着这么高的评价,心中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能够在贪污受贿的同时,还能将这个项目完成的这么好。
至于那几个坑人的项目,具体是怎么搞的,陈长柯也是无从得知。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陈长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这个应青豫绝对不能死,必须要将其送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上,让其大放异彩。
这点钱,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俗话说的好,浪子回头是岸,金不换。
陈长柯淡淡道:“是这样的,他刚才还向我道歉,说自己贪污了上万两。”
邹向成闻言,陈长柯此言一出。
很快,她就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重要的是,他拿不准陈长柯对于应青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态,也拿不准自己之后的举动,会对对方造成怎样的影响。
陈长柯看邹向成沉默不语,继续说道:“估计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向工部递交了辞职书,我这边也没事。我只是想请你过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好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样啊。”邹向成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不过说到这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很明显,他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更何况这个应青豫,还是与他有着一定的联系。
陈长柯知道邹向成在想什么,跟他寒暄了两句后,就告辞离开了。
接下来,闲来无事的陈长柯,开始翻阅胡人天送给他的那本典籍。
这一日,还未入夜,就有人来到了客栈,要求陈长柯为他做主。
在曹变蛟的带领下,他们开始忙碌起来。
陈长柯对此也有些唏嘘,要知道,当初即便他说出要给他们做主,都不会有人信,更不会有人来见陈长柯。
后来,于福给了陈长柯一个天大的人情,陈长柯这才渐渐在南京站稳脚跟。
经此一事,南京民众对陈长柯也多了几分信心,逐渐有人相信了陈长柯,深夜前来向陈长柯诉苦,请求陈长柯为他们做主。
如今,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民众也有了更多的信心,否则,他们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跑到陈长柯这里来。
从这一点上来说,大明人很单纯,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对自己的臣子、对自己的国家丧失信任。
只要自己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对方依然会对自己充满信心。
不过,曹变蛟依旧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并没有立刻去做。
陈长柯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回去看大玉儿到底在做什么,或者是在做什么,或者是在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回家,百里寻就已经开始做起了衣服。
缝纫是女性才能做的工作,一般都是男性不会去做,毕竟那是一件很羞耻的工作。
这个百里奚,乃是五通教的掌门,可以从他的手中,盗取数十万两银子,他的权势,并不在南京的应青豫之下。
以他的地位,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出手。
陈长柯立刻笑眯眯地说道:“既然穿坏了,那就再买一套吧,我想你应该不会差这点银子吧,何必非要学会这一招?”
百里寻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陈长柯,说道:“人老了,就是喜欢回忆往事,这把剑跟了我这么多年,虽然破破烂烂,但总能用的上,我没有老婆,所以就自己来了。”
陈长柯一听,就想到了五通教,他问道:“所以你很怀念五通教。”
百里寻摇摇头:“这有什么好留恋的,我在五通殿的殿下,也算是个人物,不过也就是混吃等死而已,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跟着你,过的安稳。”
一如既往,百里寻没有任何怨言,甚至对陈长柯的所作所为,都是赞不绝口,甚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会出手相助。
陈长柯对这样的奉承,已经有些厌烦了。
毕竟他的地位摆在那里,平日里见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为了筛选出有用的消息,他还是选择了无视。
不过南京的事马上要办完了,他也要回北京了,百里寻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百里寻想要对付五通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射阳之事引起了五通教的注意,让他们有所防备,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抓到他们贩卖孩童的证据。
再说了,陈长柯若是真要对付五通教,完全可以动用西厂和近卫军的势力。
根本不需要百里搜索。
要不是为了给他一笔钱,他还真的未必能和这个乡巴佬搭上关系。
陈长柯说道:“再过些日子,南京的事情就会告一段落,然后我们就会返回北京,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看你也应该回到五通殿当殿主了。
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将你送去北京,那岂不是等于是将五通教的奸细带入了大明政权的中枢,这个责任,我可承担不了。”
百里寻闻言一怔,随即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把衣服折叠好,放在陈长柯坐着的一张座椅上,起身沉声道:“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陈先生成全。”
“呵呵,你们都把我当成好人了,还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要是不同意怎么办?”陈长柯嘿嘿一笑。
不说其他,就说百里寻在高邮州,替他摆平了赖恒一件事情,这份恩情陈长柯也记在心里,只要不是太离谱,陈长柯也就答应了。
更何况,这百里寻连扈芝元的儿子扈峰都给找出来了,从某些方面来讲,倒也算得上是陈长柯的幸运手下了。
“我要留在你身边,以前贪污的银子太多,五通教恐怕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所以,我要留在你身边,这样更保险,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可以让我像李远那样,或者成为你的扈从。”百里寻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说道:“我总觉得,跟着你,就是不枉此生,等我年迈之后,也可以向后人吹嘘我当年所干的事情了。”
此时,陈长柯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百里寻,还真是死缠烂打啊。
这是一种特殊的讨好方式,哪怕两人的交情再深,百里寻也要给两人一个好印象,毕竟两人是西督军统领,这份地位可比五通教的堂主高多了。
再说,在江湖上,不管做得多好,终究还是做得多坏,有了陈长柯这条线,那就完全不同了。
陈长柯沉吟片刻,说道:“让我想想。”
说罢,他就自己走了,没有再和百里寻多说什么。
吃过晚餐的时候,陈长柯得到了消息。
户部一位姓常的高官,在自己家里自尽,并在自己儿子的手中,留下一份遗嘱,让陈长柯转交。
“所以,你父亲在完成任务之后,就在家中吊死了,而你父亲留下的那张纸条,就是他让你转交给我的?”陈长柯望着两个悲伤到了极点的男子,开口说道。
一个二十三四,一个十六七,长得很像,不知道是不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又或者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们一听陈长柯这话,就拿出一份单子,递到陈长柯面前,说道:“还请先生看看。”
陈长柯拿过来一扫,纸条上的东西不多,只有几句话,叫他们二人看好自己的娘亲和几个小妾,并把桌上的信件递给了陈先生,这位陈先生,现在正在官驿站,掌管京察。
陈长柯拿到信件之后,也不拆开,只是把他放到自己旁边,才对面前二人说道:“二位的爹爹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死?”
“我们爹爹名叫昌春开,是南京户部任主事,不知为什么要自尽,希望你能给爹爹一个交代。”那二十多岁的汉子,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陈长柯听完后,点点头: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去查清楚,到时候一定会让大家满意。”
陈长柯一声令下,兄长这才被他的小弟拉着,慢慢走出了驿站。
而那已经陨落的常春凯,自然就是之前和应青豫、毕士杰、孔冬心、古文柏四人,商议如何向黄彦士求情的常春凯。
不过,在一夜之后,昌春开与应青豫两人,却是决定不再寻找黄彦士。
应青豫亲自到陈长柯面前赔礼道歉,昌春开更是自杀在了自己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