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峙了这么久,罗阳的平民们,要是想逃,早就逃了,剩下的平民们,也都是身不由己。
安楠人要想在太平府立足,就必须避免做过多的坏事,如果没有下面的人拥护,他们也活不了多久,迟早会被人颠覆。
尤其是在两支军队不和的情况下,安楠对自己领地的稳定更加看重。
从陈长柯选择沿河防守开始,他就是在孤注一掷。
唯有沿河固守,方可保全自身,保持现状。
若是罗阳永康之地被人屠戮一空,他陈长柯也要承担不小的罪责。
但如果南宁军不撤离,他们在罗阳等地的军队溃不成军,没有足够的军队去抵挡他们的军队,到了那个时候,不仅仅是罗阳和永康,就连南宁的其它地方都会沦陷。
陈长柯走到城墙前,发现城墙上一片寂静,只有几条狗在叫,没有任何哭喊,街道上也有几个人在巡逻,顿时放下心来。
在走到另一面的时候,他看到了外面的营地,以及熊熊的火焰。
心中一动,趁着黑夜,潜入到了营地之中。
陈长柯一到大本营,就立刻潜入了大本营,如果能趁此时机,抓住几个敌人,嫁祸给郑家,让他们自相残杀,那就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陈长柯径直来到了大军之中,靠近最大的一顶营帐,正要偷偷溜进来。
一口难看的大明国语从门内传了出来。
“什么人?请进!我阮福源从军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战斗,你就不要躲躲藏藏了。”
帐篷之外,陈长柯闻言一怔。
阮福源,就是阮家现任族长,也就是他的父亲。
原本郑阮两个人都是阮潢和郑松,但是阮潢因为年纪比郑松大,所以死的很早,死的很早,死的很早,阮福源就接任了阮家的家主之位,并且继承了他父亲未尽的基业,和郑松分庭抗礼。
所以陈长柯对阮福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他本来就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的,结果却是被吓了一跳。
陈长柯怔了怔,这才拉开车帘,进入帐篷内。
此刻,他看到了十七八名全副武装的将军,正在营帐内开会。
不过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那么多人。
陈长柯见到他们,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一只被丢进了老虎嘴里的绵羊。
阮福源此时也注意到了陈长柯和他穿着的蟒袍,连忙挥了挥手,“两位请退下,我来和这个年轻人聊聊天。”
闻言,营帐内等候多时的将领们,齐齐站了起来,向营帐之外而去,一边往陈长柯身上扫视,一边向他投来冰冷而危险的目光。
此时,陈长柯也在前排坐了下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脸的得意洋洋。
随后,他的眼睛就落在了阮福源的身上,从长相上看,这人和资料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六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很硬朗。
阮福源也在此时说道:“阁下可是新宁城陈长柯的家伙?”
“呵呵,想不到在下还有如此大的名气。”陈长柯呵呵一声。
“你何止是名气大,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你就这样披着一件蟒袍走来走去,当没人认识你吗?我们早就有你的肖像了。”阮福源的话语依然是那么的直白,那么的刺耳。
这和郑梉和黄明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是吗?”陈长柯抚摸着自己的脸庞,露出几分迷离之色。
陈长柯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国外的朋友来收集他的肖像画,看来他真的很有名了。
“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若是我现在杀了你,大明的皇上岂不是要暴跳如雷?”阮福源继续说道。
陈长柯闻言一怔:“你这个老头子,还真是有意思,别的安楠人见到我,都会直接说朝之事,唯独你会直接说大明。”
阮福源哈哈大笑,说道:“大明才是真正的大国,叫大明又不是什么耻辱,何必要踩着人家踩着人家上位呢?”
“你对大明的评价如此之高,为何他的口才,如此之差,连郑阕和黄明都不如。”陈长柯淡淡一笑。
“我可没时间管那些事情,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可以请一个翻译过来的。看来你对郑家很熟悉啊,说来听听,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阮福源问道。
陈长柯微笑道:“你可比郑梉有能耐多了,你觉得我为何会出现在你的营地中?”
“我看你也是无聊,晚上来找我,没事的话,就先走了,我也该睡觉了。阮福源说道,“我们要准备进攻南宁的计划,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郑比我们先走一步!”
“就这么简单?你就没有其他打算吗?”陈长柯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之色。
阮福源问道:“做什么?”
陈长柯再度开口:“就像杀死我一样!”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也配?我看不上。你从哪儿来,就从哪儿来,滚哪儿去。”阮福源说道。
此时,陈长柯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阮福源的强大,他的脑回路与众不同,显然和郑家的人不一样。
论实力,阮福源和郑梉虽然是同龄人,但是他的年龄却要比郑梉大上许多,而且实力也要强上许多。
如果阮福源只是一个白痴的话,那么他也不可能在郑松手中支撑那么久了。
现在看到阮福源,陈长柯的目光就有些飘忽不定了。
“老头,我看你很有眼力劲,不如我们做一笔生意吧。”
“生意?阮福源哼了一声,道:“我对他没什么兴趣,我现在很忙,而且,我也不相信这小子。”
陈长柯却是毫不在意,继续道:“你连我的话都没说,如何能断定你不能信任?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就当是有缘了,原本我还想着暗杀两个将军,嫁祸到郑家头上,到时候你就可以大干一场了。你瞧,我这不是带着郑家人的服饰吗?”
说话间,陈长柯将自己身上撕下的一片布片递到了阮福源的眼前,那是郑梉身上的布片。
阮福源瞅了一眼,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只不过是见了你这个老头子,就觉得无趣罢了,再说了,你可比郑家有意思多了,不如我们联手,一起杀了郑家算了。”陈长柯说道。
“你当我是你这个小屁孩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让我和你们这些大明的人联手,一起对抗我们的人?当我是傻子么?
不管如何,你们都是我的仇人,与你们联手,迟早会有一场争斗,到时候谁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就不要用那些玩意来骗我了。”阮福源面色一沉,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陈长柯此时悠悠地道:“此事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复杂,郑梉已经被我擒住,他们若是要赎回,自然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和价值。
他们开出的条件,就是要我做中原的将军,让他们占领云南,广西,广东。但是很明显,我对他们的条件并不是很满意,所以他们又拿出了新的筹码,想要和我联手干掉你,统一整个安楠,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以安楠领主的身份来和我谈判了。
不过,他们误会了,我对中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击退蒙古,夺回自己的土地。
而且,你也是个有趣的人,所以,我才会和你联手。
如果你能解决郑家,我会助你登上安楠之主的宝座,得到大明的承认。
不过,广西的领土还是要归还给你,若是你还不满足,本王可以出钱,让你出兵讨伐周围的几个小王国,我记得周围还有很多实力不如大明的王国,本王认为这些地方对你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本王的这个要求,你看怎么样?”
说到这里,陈长柯朝着阮福源嘿嘿一笑。
“你这小子,牙尖嘴利,我可不相信你。”阮福源微微摇头。
陈长柯闻言,顿时暴跳如雷:“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怎么还不相信?”
“哼,听起来对我很有好处,但是在你没有支持到我的时候,得到好处的只会是你,而不会是我,所以,我才会和郑家联手,将你打败,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合儿分食大明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地盘了,根本就不需要大明来封地!”
阮福源看向陈长柯,开口说道。
“不好!”陈长柯摇摇头,“真是蠢到家了,大明派出我这样的小子,或许还能让你吃点苦头,但如果我被折磨死了,再派出孙承宗这样的人物,你觉得你能对付得了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联手都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要给自己惹麻烦?”
“小小年纪,说话倒是狂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我很想好好教训教训你。”阮福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陈长柯冷哼一声:“你这老头,到底有没有资格?你可不要自误!”
“我记得新宁城只有一千多人,就这点人,怎么可能拦得住我,等我的军队到了,还不是手到擒来,区区这点人,怎么可能拦得住我?阮福源瞪了陈长柯一眼,问道。
陈长柯终于意识到,阮福源不相信自己的原因,就是自己的实力不够。
弱势的一方,没有权力去进行外交,更没有权力去讨价还价。
“你的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陈长柯神色平静。
阮福源缓缓地说道:“走,老夫就当做是认识你了。”
陈长柯缓缓起身,淡淡道:“我倒是替郑家感到惋惜,有你这样的敌人,怕是要寝食难安了。如果你认为我的人比不上你的军队,那我们就开战吧,等我打败了你,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合作。”
说完,陈长柯转身就出了营地。
阮福源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但他的目光却是有些古怪。
然而陈长柯一出营帐,方才那几个军官还未离去,一见陈长柯从营帐中走出,立刻有人上前,拔出兵刃指向陈长柯,口中用安楠话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深夜闯入我的营帐,今日若不好好收拾你一番,你还真是把我们当成可以随意进出之地了。”
陈长柯见他叽里咕噜说了半天,也没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当下一掌拍出,打在对方脸上。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陈长柯已经坐到了他的背上,一拳一拳地砸在他的背上,破口大骂:“我打不过那个老东西,但也能对付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一副欠抽的样子,不服一起上,我一定要让你们心服口服。”
他们的身材本来就不高,哪怕是阮福源麾下的将军,也都是身材魁梧,很少有身材高大的。
陈长柯的体格,即便是在大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比起那些安楠人来,他要高大得多,此时又是一顿胖胖的拳打脚踢,简直就是一个成年人打一个孩子。
其余几人,也都看傻了眼。
片刻后,有人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救援。
但还没等他们冲到陈长柯面前,陈长柯一个横扫,就将其中一人打翻在地。
明明很普通的一招,却因为陈长柯的高速移动,而让人防不胜防。
将这些人打翻在地,陈长柯故技重施,像是在地痞流氓一般,将这些人打得满地找牙。
就在此时,帐篷里的阮福源已经闻讯赶来,大声喝道:“好了,放人!有种就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别在这里逞强。”
闻言,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就连被打的人也不反抗了。
陈长柯见他没有反击,也就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于是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老头子,告辞。”
从阮福源那里出来后,陈长柯并没有立刻返回新宁城内布置防御,反而径直赶往北方永康,想要看看其他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陈长柯对于安楠家族中的两位族长,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
那个郑松,对陈长柯而言,就如同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王蛇,虽然平日里毫无威慑力,但到了必要时刻,就会跳出来给予你一记绝杀,而安楠和大明之间的战斗,绝对就是他在背后起到了引导作用。对于这位从未见过的郑家族长,陈长柯也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相反,阮福源在陈长柯眼中,却是光明磊落,光明磊落。就好像一只狮子,哪怕对手被他打败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这是靠实力打败的。
如果一定要在两人之间选择一个,那么陈长柯肯定不会选择郑松,而是选择了阮福源。
当然,这一切都是天意,陈长柯并不勉强。
不管如何,两人都是敌人,就算暂时联手,也免不了要打上一场。
所以,对阮福源出手,并没有什么意义。
陈长柯如幽灵般在平宁府各处转悠,探查地形,而时间却在无声无息中过去。
天色渐亮。
从陈长柯抵达广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日时间,整个局面已经有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新宁城内,有两广经略使陈长柯坐镇,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着准备。
而南宁卫则退兵到了罗阳永康,被安楠阮氏的军队占领。而郑氏那边,则是在和陈长柯交涉,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新宁城内的居民,在这场巨变中,也是大有好处,有几个老实巴交的家伙,一下子就发了大财。
而一些心怀侥幸之辈,更是错过了许多机会,郁闷的好几个晚上都无法入睡。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这一日,太阳才刚刚升起,许多人便出了城门,开始了砍伐树木,清理荒地的工作。而在得知这些东西可以换到钱之后,他们顿时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