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天司溪南镇察魔道官,专司妖魔鬼怪作孽之事。
所以夏洛此行龟山也算有理有据,报与丕城县的监天司衙门,他的上峰也无话可说。
这本就是一件好事,没人会质疑。
只是这样的事一般都是乡下神婆巫汉来解决的,轮不到夏洛这样的镇上“高官”。
尤其他还是练气存思的“高人”,更有一重牛刀小试的感觉。
其实夏洛此行怎么可能是为了这笔十两银子的好处,更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给自己添一笔履历,而是要躲劫。
他清楚这个察魔道官来的古怪,更感觉溪南镇上的气氛不同寻常,准确而言应该是丕城,甚至是整个神木府。
尤其是地境主委托世俗捕快,而不是神煞将来护(监)卫(视)他,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而且连何三那一家子狐狸精的宅子的神煞将也被撤走,只余下两个鬼卒在夜里巡视。
地境主们更不见踪迹,似乎又去了丕城县。
正因为察觉其中不对,夏洛前几日才一直安静的潜修,直到张老大三人前来,给了他这个离开溪南镇的机会。
但是在行事话语上他还是不能落人口实。
所以就和张老三多说了一些废话,之后才一锤定音,走出家门。
坐于马车,掀起帘子,回望一眼溪南。
城墙不高,连着山建起来的矮垛子,城门楼上有两个不停打哈欠的守城役兵。
溪南镇不是县城,并无专门的兵营驻扎,所以看守城门的都是城中轮值兵役的青壮。
本来大玄的兵役得远去千里万里,但百年前改制,就让服兵役的青年们在家乡服役,但也得远去数十里外的县城,甚至是百里外的府城。
再后来,下面人又将兵役“篡改”,可在当地服役,做个民兵,或者直接交钱抵扣。
只不过,遇上战事大征兵时,家家户户都逃不过,就好像上回。
“黑云压城城欲摧啊。”夏洛悠悠一叹。
之前,他只是炼体存精的小人物,难由己,入北邙山避世,怕也会遭难,所以就留在溪南镇中。
可他成了炼气存思的“高人”,一切就变了,许多大人物会注意到他,就好像前次南山大王之事,朝廷便是先找上有家有业的紫霞观等门派,之后紫霞观才寻他来。
而今上面就直接给了他察魔道官的职位,更给了他好处,但又在暗地里明处里监视他。
其中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夏洛在闭关期间就想到了一个答案——前线战事或许不似乐阳所说的那么乐观。
“夏先生?啥黑城?我家还有别的问题吗?”一直竖着耳朵的张老大紧张地问来。
夏洛点点头:“问题不小。”
“啊?!”张老大大惊失色。
“您…您别吓我呀,真的吗?”张老大不敢确信。
夏洛仍旧认真地点头。
张老大家的事他不清楚,但其中确实透着古怪。
他没到现场也说不清。
这事是棘手,但怎么能比得上如今波云诡谲的天下局势呢。
车列列,抖如筛,小车难稳,几欲呕吐。
现在坐的这车确实不如夏洛上次出城的。
而夏洛几句话几声叹息,更让张老大三人难有好心情,这车就坐的更不舒服了。
约莫一刻钟后,三人赶紧让车夫停车,然后他们下车去呕吐一番,之后连声道歉下,带着酸臭回了车上。
“你们诶。”车夫很不爽,但也只能发发牢骚,看他们人多,也不敢说加钱。
又是一刻钟,马车才徐徐停下。
“到了到了,快下车。”车夫颇为不耐地喊道。
几人下车,看着车夫一脸晦气地抽着鞭子,驱着骡子快快离开。
停在一块笔迹“龙飞凤舞”的龟山石碑下,夏洛看了看周遭。
村子与往昔相比,略为冷清。
大概是因为征兵的关系,村里的部分青壮被拉走了,一户抽一人,大概被带走了五十多人。
张老大家也一样,他大儿子就去当兵了。
而已经分家的张老三因为贿赂了征兵吏,得了个“肺痨”的病,就此躲过征兵。
虽然村里每家每户都会生养不少孩子,但一个村子也就是三四百人,这么被征走四分之一,那当然会冷清不少。
在村子周围,开垦了一片的田地,其中有三十亩是夏洛的。
田地与村子中间隔了一排的树,树下围了一圈的篱笆,将村子“保护”住。
它大概也就能挡住一些野猫野狗了,若是一头野猪冲下山,这篱笆八成得破。
走入村中,夏洛就先遇上一个熟人。
村里的一个二傻子,叫铁柱,说话不利索,每日都在傻笑,还会流哈喇子,但他做事很勤快,谁叫他都应,谁让他帮忙他都帮,仿佛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只是,他有时会犯羊癫疯,但村里人若是有瞧见,都会看顾好他。
“夏……哥诶,……您可来了。”铁柱正捂着脸,脸上的笑容都被哭脸取代了。
然后他又看到了张老大一家,然后呼喊道:“发癫了…发癫……发癫了……”
“什么发癫?发什么癫?”张老大一把将他薅来。
他此刻自然是立即想到自己的弟弟张老三。
“老三他…他…他要吃鸡,生的,然后…然后梅花不让,他抽梅花,我…我去帮忙…也被抽了……”铁柱呜呜咽咽的说道。
“好,我们快去看看情况。”夏洛一马当先,直接就往张老三家赶去。
张老大他们也放下铁柱,赶紧追过去。
但夏洛跑得飞快,虽然没有用上穿林腿这门腿功,但速度却也不慢,村里道口的村民都只感觉一阵风从身旁呼啸而过,却没见着人影。
夏洛赶到张老三家时,里面已经鸡飞狗跳,真的是鸡飞狗跳,老母鸡老公鸡都上树了,狗吠个不停,躲着一个满头鸡毛,双目通红,嗷嗷叫不停地中年男人。
咔咔咔咔!
中年男人一边撵着狗,一边怪叫不停,口角还流涎不止。
而在院子的角落和墙壁上,还趴着好几人,也都躲着发疯一样的中年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