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惊诧的两人，路明非面色平静，甚至有些意兴阑珊：“我连黄金瞳都没有，你们为什么觉得我觉醒了？”
“可是……”凯撒心电急转，急忙回想与张灵玉战斗时的场景，发现张灵玉战斗时也没有黄金瞳。
他转头看了一眼楚子航，然后神色古怪地扫过张灵玉和路明非，迟疑道：“总不能是戴了美瞳吧？”
楚子航就是一直戴着美瞳。
“不是美瞳。”让他意外的是，回答他的是楚子航，“校长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张道长并不是混血种，却可以无视黄金瞳的威压。”
张灵玉适时地问道：“混血种为何物？”
凯撒懵了，他在路明非战斗的过程中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路明非战斗的细节，自然也不知道眼前张灵玉不是混血种。
“这不可能啊，你不会说谎，可这样没法解释。”他疑惑地看着楚子航，随后自言自语道，“龙类血脉对人类有绝对的压制力，这是印刻在基因中的记忆，没道理对张道长无效。”
楚子航神色依旧冷淡，思索片刻后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我们不知道的炼金术？”
“未知的炼金术倒是有可能，只是……”凯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看向张灵玉，“可是炼金术通常也需要依靠血脉才行。”
楚子航：“也许是特殊的……”
“不用瞎猜了。”路明非打断了两人的交流，“灵玉使用的是修炼而来的异能，并非言灵或者炼金术。
“至于无视黄金瞳……既然龙族的威压源自基因的记忆，那只要基因中没有这些记忆不就行了？”
毕竟张灵玉是另一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类，自然不会有印刻在基因中的对龙族的恐惧基因。
楚子航目光一顿：“那岂不是说我们的历史有错？”
路明非摇头：“你们的历史没错。”
楚子航愣住了。
他感觉路明非透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却又没能抓住。
看路明非的样子显然并不打算说清楚。
在短暂的思考后，他觉得路明非在故意引导他问出那个关键的问题。
可是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显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一群无视黄金瞳威压掌握着完全不同言灵……超能力的人，自然有资格进入人类与龙族的战场。
如果路明非背后真的有这样一群人，那他同样也有了真正拒绝卡塞尔的资格。
难道这就是路明非的倚仗？
“路明非，你真的掌握着这种抵抗血统威压的技术吗？”凯撒的话打断了楚子航的思考，“这种技术能不能分享？”
“不能，这并不是一种技术。”见他误会，路明非笑了，“我说这件事只是想提醒你们一下，你们对世界的认知还不够。”
凯撒静静地看着路明非，心里有些懊恼却又无处发泄。
如果是旁人敢对他说这种话，他必然会哈哈大笑，笑对方不自量力，竟敢质疑加图索家的藏书和卡塞尔对龙族的研究。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路明非说的话是对的，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不够。
最重要的是，现在路明非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显然超越了他们。
他首先想到了卡塞尔在这里的那些古老盟友，可是盟友们和卡塞尔的合作很广，很多资料和技术都是共享的，没道理会冒出这么个路明非。
从刚才的信息来看，林竹生也不像是对龙族和混血种了解很深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张灵玉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路明非就更不可能是那些家族的人了。
那路明非和张灵玉抵抗龙族威压的能力究竟从何而来？
想到这里，凯撒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路明非收敛笑容，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说你们太傲慢了啊。无论是你，还是昂热，亦或者卡塞尔，甚至……我的父母。”
听到师伯提起自己的父母，张灵玉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毫无兴趣的样子，实则内里真炁流转，恨不得将每个字刻印到脑海之中。
这可是谪仙人的家事，谁不感兴趣啊？
“傲慢？”凯撒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楚子航若有所思地看着路明非，神色平静地开口：“愿闻其详。”
“我很难理解我的父母。”路明非轻声说道，语气古井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如果他们想将我培养成战士，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培养我？
“如果他们想让我成为一个普通人，又为什么安排我进卡塞尔学院？
“卡塞尔是屠龙者的学院，将来要做的事情是和混血种、死侍、龙类打交道。
“他们几乎个个都是暴力分子，后面两个则是十足的怪物。
“跟这样的怪物战斗难道不应该做好准备吗？
“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打了一笔钱，然后每年打印几封信。
“即使我在学校里被人骂没爸妈他们也没管，他们偏偏还说爱我。
“昂热校长监视着我，却并没有太干涉我的隐私，连我卧室的照片都是偷拍的。
“我知道有人觉得我的叔叔婶婶对我太差了，但我不在乎，我很多年前就不在乎。
“因为莪的父母都不在乎我，我没资格要求叔叔婶婶在乎我，我又不是他们的儿子。
“可是这样的一个我，一个在档案报告中自卑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竟然是传说中的S级。
“我的父母为我安排了卡塞尔学院，仿佛对我有莫大信心，一定能和你们这样的混血种相处融洽。
“在我没有暴露实力的情况下，古德里安教授对我极力挽留，我后来才知道原来真正看好我的是昂热。
“那你们究竟在看好什么？”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没有人想过路明非竟然会提起这件事。
张灵玉不了解他的过去，也从未想过威压一世的师伯竟然有这样的经历。
谪仙临世路明非曾经是一个自卑懦弱的人，无论真假传出去都会震惊整个异人界。
林竹生并不是不了解路明非那平平无奇的人生，而是被现在路明非的超然蒙蔽了双眼。
“你不是在伪装吗？”凯撒迟疑着说道，“而且，昂热校长看好的显然是你的血统。”
本来想要开口的楚子航沉默了。
这显然不是路明非想要的答案，或者说这就是路明非想要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充满了傲慢。
路明非轻笑着点点头：“是啊，血统。
“哪怕他们监视着我，确信我的血统没有觉醒，却依旧看好我的血统。
“他们看好的是S级混血种路明非，而不是我啊。
“这就是你们的傲慢，你们看中的只是我肉体里的血脉，而不是这具身体的灵魂。”
所以父母可以随便把他扔在叔叔家。
即使他成绩差体育差身体差被人欺负也可以不管，反正觉醒了血统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高阶混血种。
所以昂热可以经常看他的报告，关心他的成长——准确地说是肉体的成长。
即使知道他是个没父母疼的孩子也可以不管，反正觉醒了血统他就能成为当之无愧的屠龙者。
路明非停顿了一下，耸耸肩：“这世界没有比这更傲慢的事情了。
“我在你们的眼里甚至不算是一个人，我只是承载着珍贵血脉的器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