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3）
随缘是一家茶坊，因其装饰得古色古香，故而不仅有年长者来这里喝茶听戏，也有年轻人来凑热闹，不过在帝都内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儿用一个三进的四合院开茶坊，不得不让人揣测其主人的身份。
这日随缘来了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这人穿了身黑色的长风衣，身材高而瘦，这雨夹雪的天气里风衣却未扣上，露出里面黑色的西装和雪白的衬衣，左手撑着把纯黑的伞挡去雨雪。伞下的脸苍白清癯，算不上特别令人惊艳的容貌却极有威仪。
门前穿着长衫笑脸迎客的堂倌一见来人，立刻躬身行了个礼，将人往后面带。
将人请到一处二楼的观景阁楼，堂倌右手抚胸再次躬身行礼，口里道：“见过大人，赛里斯大人安。”
巫珩颔首嗯了声，用手帕拭去左手染上的潮湿，动作间露出一点绣了缠枝蔷薇的袖口。
堂倌见状躬身退了下去，少时又领着两个人捧了瓜果点心上来。将几样点心一一摆在红木茶几上，堂倌又从一个骨瓷长颈酒壶往细瓷盏里倒了鲜红的液体放到旁边，霎时新鲜血液的腥香弥漫开来，又从打开的窗户逸散在冬日的冷雨中。
做完这些，那堂倌打了个手势让两个跟班退下，自己垂手立在门边的角落，看上去是要亲自伺候的样子。
“不必，你也去忙罢。”执起那盏鲜血抿了口，巫珩摆摆手。
堂倌依言退下，又让人仔细守在小院外，随时听候，这才出去做自己的事。有熟客方才见他格外恭敬地将一人迎进从不对外开放的小院，便好奇地打听是哪位贵客。
堂倌做了个揖笑着道了句“诸位皆是贵客，有需要只管吩咐就是。”来这里喝茶的熟客居多，听到这话便也不再问下去。
“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台上的角儿换了身装扮，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哎，刚刚那个人像不像巫老师啊？”一个穿汉服的女孩戳了戳旁边的同伴。
若是巫珩过来，或许会认出这几个穿汉服的年轻男女里，有几个是他的学生，还有他的助教。
“不能吧，巫老师不是穿汉服么，刚刚那个穿的西装呢。”姚思瑶对着小镜子将发簪插回鬓间。
“咱们也不是每天都穿汉服啊。”
“开阿呢？他不是出去了吗？说不定能遇上呢，等会儿问问他呗。”有人提议。
说曹操曹操到，邢可进来一脸兴奋：“思瑶学姐，你们猜我刚刚看到了谁。”
“谁？该不会真的是巫老师吧？”姚思瑶笑道，“我这个助教可真不称职。”
几个同伴露出善意的笑。
邢可加快脚步穿过前面的空位，却不想刚从外面进来，鞋上带了雪水，汉服的衣摆又极宽大，一个不慎踩到下摆，打了个趔趄，却正巧前面一个服务员端着刚泡好的茶过来，避让不及，被撞了个正着，茶盘脱手而出。
姚思瑶几人见了，却连尖叫都来不及，更遑论出手相助了，就连戏台上的演员都吓得噤了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新泡好的茶水朝少年泼过去。
就在邢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往后拽了自己一把，滚烫的细瓷茶盏“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客人小心。”长衫堂倌不知何时出现，方才便是他将邢可拉开。
服务员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歉。邢可也知道是自己先没站稳撞了人，而且自己也没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摆着手说没关系。
戏台上的表演继续，堂倌亲自将邢可送回座位，又叫人送了几份点心上来，只道是压惊。
几人都有些心有余悸，邢可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
“开阿，你可注意些吧。”有人叹气，“你最近这都第几次意外了。”
“早上出门差点被车撞，上回在七教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还有上个月......”
“别光说我，你不也是，前天是谁差点掉湖里。”
堂倌还没走远，仔细看了几眼那个叫邢可的少年，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只是似乎气运有些差罢了。
另一边，巫珩依窗而坐，也不知这院落怎么设计的，观景阁上正好能看清戏台，台上的乐声也没有丝毫折扣地传过来，于是那一瞬间的停顿也被听了个正着。
“前面出了何事？”
送茶上来的侍者不知巫珩的身份，但见店主对其格外恭敬，于是垂手将事情讲了。
听闻终归有惊无险，巫珩也就没再多问，举盏慢慢饮下鲜红的液体。
杯子里鲜红腥气的液体被咽下，那位贵客唇色暗红，也不知是原本的颜色还是这液体的缘故。冬日的风格外冷，侍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