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嗜血(1)
“阿父......”云昭捧着只白釉玉净瓶兴冲冲地走进书房,却见巫珩竟少见的在接电话,于是立时噤了声。
电话手机之类的东西她的父不是不会用,但确实不喜欢,巫府里的现代电器除了必须的灯具之类,就只有这个长兄提议装上的座机电话了。而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可能屈指可数,也不知道是哪个能有幸打进来,反正不会是阿兄明彻他们,自己最近一直都在家,若是家里人,是不会直接去打扰阿父的。
“......那珩便扫榻相迎了。”听得这么一句,云昭想了想,能给阿父打电话的就那么几个,而早些时候父才让人送了帖子的特管处姬处长便是其中之一。说起来这位姬处长来府里的频率还挺高的,父的那几位故人、学生来的次数都没他多。
巫珩挂了电话,将长女叫至近前:“可是有事?”
“阿父,停云台的绿萼梅开了,给您送一支过来赏玩。”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小几上,细瓷瓶里用清水供着一支开得正好的绿萼梅花,碧玉般的花萼托着层层叠叠的莹白花瓣,别有几分亭亭出尘的韵味。
于是笑意便在乌黑幽深的眼里漾开,“树是我种的,怎么反倒成了你送花给我?”
树当然不是巫珩亲手所种,九州的文人雅士多好梅,东街巫府的梅树是几百年前建府时所植,如今算是古树,从观星的停云台上往下看,花开时如霞似云,倒勉强能入眼。
看了云昭佯作羞恼的样子,巫珩勾了勾唇角,随手招来鬼侍:“既如此,那便着人打扫停云台,晚些便在那里请姬处长罢。”
早在出京游玩之前,巫珩曾在华大校园与姬临渊偶遇,心血来潮说回京后请他饮茶,于是今日便下了帖子。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姬处长照旧来得不早不晚,既不会太早打扰主人家,又不至于来得晚失礼。
停云台比周边要高很多,冬日下午的风裹挟着花瓣飞舞,但依栏而坐的人却一丝寒风也感觉不到,只有暮冬微雨后的清朗。
“先生。”一袭素色香云纱襦裙的少女带着高髻罗裳的鬼侍走上停云台,将手中的茶点放下,又朝姬临渊敛衽行礼,“姬处长好。”
姬临渊朝她微笑,颔首回礼,少女红了脸拿着托盘吧嗒吧嗒下楼去了。
“您留下她了?”姬临渊看向巫珩,方才那个少女分明是前几日在楚西山神案的受害者,被亲生父母做祭品的女孩,也是巫珩在华大的助教。
“她很适合做血族。”看了眼已经下了楼的女孩,巫珩收回视线,“如今是吾女云昭的嗣子,巫姓名肇安。”原本的姚思瑶已死,曾经的因果已经了结,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姚思瑶这个人,只有东街巫府的小女公子巫肇安。
难怪......想到当时那个叫姚思瑶的小姑娘的死讯,和最后只被罚款拘留几日的姚家夫妻,姬临渊执盏朝另一边清雅矜贵的君子一举,墨色华服宽大的袖摆划出雅致的弧度。
“宽容平和曰安,先生大义。”
以宽恕了却因果,自此轮回往世长生不死各不相干,名为巫肇安的血族自不会被旧名所累,更不会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因往事而心生迷障。
巫珩一笑,倚栏抬手执盏,动作间风雅清贵如魏晋贵士,只道:“是她自己的选择。”
“这么说……那您开学又要换助教了?”突然想到什么,姬临渊露出一点笑意。玄璜先生在华大一学期,这已经是第二个助教了,上一个助教是傀偶案的主使,这个助教成了血族,新生的血族不能久经日光,自然不太方便如以往一般上学、生活,也就做不了大学老师的助教了。
“肇安不好在这边就留,待贵处的证件办好,年后昭儿便带她回永恒之城。”显然巫珩也想到了,不由哂然,他这助教确实换得勤了些,还都是牵扯进了灵异界的案子,想来这样再多来两回,便无人愿意做他的助教了罢?
“临渊可会棋?”饮了一时茶,巫珩突然问道。
“不知先生所言哪一种棋?九州棋还好,若是国际象棋,临渊就无法让先生尽兴了。”姬临渊眼睛微亮,显然也是来了兴致,他自然是擅棋的,但尺有所短,西洋棋对他而言就稍嫌困难了些。
“自然是乌鹭。”相比象棋,巫珩到底更偏爱围棋一些。
“固所愿也。”
北国的暮冬冷得很,天也暗得早,再繁华的城市在这种天气里,街道都略显得有些萧瑟。偶尔有几个人走在街上,也是匆匆而过,不知是受不了这冷清还是屈服于寒冷。
少女时不时的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裹着大衣在寒风中加快了脚步。这时,前方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过来,那人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一般,在街上走的歪歪扭扭,就在他差点撞上独行的姑娘的时候,突然扑了上去。
那姑娘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被捂住了嘴,只发得出呜呜的声音,然后被什么一口咬到脖子,感觉到全身血液似乎从伤口的方向快速流出。少女挣扎着,但男女的力量差异在普通人身上实在是无法逾越的鸿沟,留着整齐指甲的手只徒劳地在对方裸露的脸颊脖子上抓出一道道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感觉到对方将自己放开,但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让她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又过了一会儿,眼前的世界才清晰起来,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地方,脖子上觉得有些酸痒,但并不痛。伸手摸了摸,依旧是一片光华,掏出化妆镜仔细看了看,衣领有些凌乱,但并没有什么伤口,似乎刚刚发生的都只是错觉而已。
摇了摇脑袋想要驱散那眩晕的感觉,女孩收起镜子往家的方向赶。她并没有看到镜中人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红色和衣领后面沾染的几滴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