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在许知意书房看到那份遗嘱后，许初一之后的几天里心情复杂无比，整个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霾，叫旁人瞧不清了，不再易懂。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从无忧无虑的少年变成了心事重重的大人。
即使许初一刻意隐藏起来，但亲近了解他的许家人都多多少少注意到了他的这一变化。
许初一什么也没说，加上节目组舆论风波，他们只当许初一是因为节目恶意剪辑而难过伤心。
许家人看不得许初一受委屈，都悄悄地在背后替他出气，只是这些许初一不知道，也不关心。
他这天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偷偷去C市医院看许知意。他就站在病房外，凝望里面熟睡的人。
憔悴苍白的脸让许初一心脏隐隐作痛，藏了几天的问题终于在此刻艰难地问了出口。
“陈医生，你知道大哥他立下遗嘱的事情么？”
陈自洺正站在旁边写着报告呢，闻言手中的笔啪嗒掉落在地上，他沉重地转头看向许初一，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确认一遍。
“你......你再说一遍。”
许初一说：“大哥立了一份遗嘱。我在他书房看到了。”
“怎么可能！”陈自洺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许知意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大哥还真是......未雨绸缪啊。”陈自洺苦笑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许初一。
“陈医生，你知道他的遗嘱上写了什么吗？”许初一颓败地低下脑袋，手指蜷缩了几下，又松开。
“大哥把名下全部财产都给了我。”
可我不是他的亲弟弟。
他知道。
陈自洺瞬间瞪大眼睛，如被定格一般，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几秒后，他才找回点声音：“你大哥很爱你。”
陈自洺从始至终都知道许知意这个不善言辞的人很疼爱这个弟弟，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许知意疼爱许初一到如此地步。
掉在地上的水性笔被捡了起来，陈自洺象征性地甩了几下继续写着报告，只是上面的字龙飞凤舞，潦草得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你知道你大哥的梦想么？”两人沉默很久，陈自洺才莫名问了这个问题。
许初一想说是当上许家继承人，可他又不确定了。
大哥当初想要掌管许氏集团，是因为小时候绑架那件事，也是为了他和二哥、三姐。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过大哥谈论梦想。
大哥的梦想是什么？
许初一这样想着，目光灼灼地望向陈自洺。
笔尖刷刷刷地写着看不懂的字，陈自洺一心二用，也不卖关子。
“他想去看看世界。去大漠看孤烟，去江南看烟雨；去巴黎看埃菲尔铁塔......但他离不开这座城市。”
“虽然每年他出差的次数数不胜数，但他没有一刻是可以停下来，静下心去领略风景。”
“他渴望着在每一处留下痕迹，但每次都是匆匆过客。”
“许知意，他被困在了这座城市。”
陈自洺自顾自地说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下笔看向哑口无言的许初一，淡淡地笑了下，随后又透过窗户看进去，躺在病床上的人小幅度的翻了个身。
时刻关注大哥的许初一视线也看了过去。
“这我不知道。”他很小声地说。
陈自洺继续说：“我有时候很讨厌他的名字。”
“许知意，知意。期望你知晓我心意。”
“他这人啊，就像这个名字一样。你不用说什么，他就能知道你的想法，并且循规蹈矩，按着父母长辈的意愿做事。”
陈自洺顿住几秒缓了下，许初一就接着说。
“大哥这二十多年，唯一的一次叛逆是为了让爸爸妈妈不阻挠我们去追逐梦想。”
“可他却牺牲了自己的自由。”
陈自洺点头同意：“许知意也不喜欢冬天，甚至说很讨厌飘着白雪，寒风刺骨的日子。”
“每年冬季，他在A市看着茫茫白雪，内心都很煎熬。”
许初一怔住，他们不止有一次在后院堆雪人，打雪仗了。他记得大哥那时候都很开心的。
可陈医生为什么要这么说。
难道是大哥不想扰了我们兴致而装出来的么？
陈自洺不懂许初一内心的疑惑，继续道：“他说过，如果他不是你们的哥哥，不是许家长子，身上没有这些重担的话——”
陈自洺顿了下似是在犹豫，许初一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那会怎么样？”
陈自洺不说话了，他只是在摇头。
因为他也不知道许知意下一句话是什么。
方才的那前半句只是他下意识说出来的。如今陈自洺也猜不出许知意的想法了。
许初一见陈自洺摇头，也不再追问。
两人又沉默地站了会，陈自洺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口赶人回去。
“你大哥快醒了，等会就出院回家了，你就先回去吧。”
“好。”许初一再看两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