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之轻飘飘从空中降落,体现五彩祥光,脑后一圈圆光中有雷霆生灭,空中雨水一靠近圆光便自行绕开。
懿文太子从远处御风而来,被张牧之身上法光晃得眼花:“张天师!您说的事儿我父皇答应了!还请您劝住那孽龙吧!”
张牧之一愣,满脸严肃地开口:“太子殿下这话何意?说的像我特意寻了一条龙来殴打太祖皇帝一般!”
“那可是人道之龙,需得天地山川灵秀之气和人道气数相合才能化身,我哪里有本事寻来?”
懿文太子瞠目结舌,耳朵里又听着赤龙的哀嚎,连忙改口道:“天师说的是!是孤言语有误!还请天师收服孽龙!”
张牧之点头,随后又嘱咐道:“贫道今日只是恰巧路过,顺手收服一条孽龙也无妨,只是不可受人污蔑。”
懿文太子只好拱了拱手:“天师之威震慑天人两道,哪个敢随便污蔑?天师到此正是路过!路过!还请天师救我父皇!”
张牧之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太祖皇帝乃大明开国真龙,自有人道气数庇佑,哪里会被一孽龙欺辱?贫道也是恰逢其会罢了。”
懿文太子心中苦涩:“原来如此……”
稍远处,沐英等几个守陵神将见张牧之一直在这里耽误功夫,连忙走过来一起跪地:“还请天师速速救下陛下!我等愿殒身已报!”
“我一个修道人,让你们这些鬼神殒身做什么?别急,且看我出手降龙。”
张牧之将手中如意轻轻一晃,变成一了一根四面九节的金鞭,施施然往前走了十几步,抬手朝前一指:“孽龙!贫道在此,还不放了太祖皇帝!?”
黑龙摔打赤龙的动作一停,依旧用两只龙爪用力抓着两只龙角,却把自家那颗硕大的龙头探了过来:
“你是哪里来的道人?这老东西当年做了恶事害我!我来此寻他了却恩怨,关你什么事儿?”
“我劝你还是回自家道观里静修,否则惹得我发火,连你一起打!”
黑龙说着将颈上鬃毛一抖,一股浩大的威压朝四方散开,空中密集的雨水似无数箭矢一样朝外飞射。
张牧之大袖一挥,一股狂风把所有雨水都吹偏了方向,然后持着金鞭大笑:“尔不过一龙种,贫道好言问你一句,你却在我面前放肆!真当自己是人道天子不成?”
赤龙此刻恢复了些神智,听着这笑声十分刺耳,又忍不住大骂:“乱臣贼子!逆贼!这事儿没完!”
张牧之懒得理会这尚认不清形势的老龙,而是抬手以金鞭朝前一指:“孽龙还不束手!”
“轰隆”一声雷震,一道电光从金鞭顶端冲出,初时只如一道纤细的绳索,飞到空中却似植物的根须一样飞快地衍生。
密集的雷电交织成一张闪烁着五色光芒的大网,瞬间就笼罩了那条身长二十余丈的黑龙。
“噼里啪啦”一阵鸣响,那黑龙的身躯不断地缩小,只片刻间就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金冠的高大男子。
蛟魔王从空中落地后朝张牧之拱了拱手:“道长果有神通,我愿放下恩怨,不再计较他当年斩龙之事。”
张牧之持金鞭笑问:“如今大明国运尚隆,还远未到群雄逐鹿之时,你也是人道之龙,不知日后有何打算?”
这话一出口,整个明孝陵突然一静,场中只有风雨肆虐之声。
懿文太子、沐英等守陵神将都忍不住竖着耳朵聆听。
蛟魔王微微一笑:“道长放心,我会把自家身上龙气归还于天地,只留些许维持自家神智不失……”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轰隆!”那原本淹没了赤龙的河道突然炸开。
赤龙瞬间冲上半空,同时将龙爪朝前一探,一道形如弯月的赤红光刃朝蛟魔王背后斩来。
蛟魔王下意识朝旁边一躲,只听“刺啦!”一声,一条右臂被切了下来。
“嘭!”光刃斩在地上,溅起碎石、泥水乱飞。
张牧之身上法光将所有泥水都挡住了。
那蛟魔王缺失了一条手臂后居然也不恼,只是笑道:“道长你看!这朱元璋就是如此卑鄙。”
“昂!”一声细微的龙吟声响起,蛟魔王被斩落的那条胳膊突然一震,变成了一条两三丈长的黑龙,冲天而起飞往北方去了。
张牧之面色阴沉地抬头一望,见那赤龙也朝远处飞去,又转过头来问蛟魔王:“你伤势如何?这赤龙跑不了!稍后我捉他下来为你出气!”
蛟魔王摇了摇头,身子一晃,缺失的手臂又长了出来:“我没什么大碍,倒是那遁走的那条龙气,不知是转生人身还是龙身。”
“若是转生龙身还好些,日后进入某条江河之中做一水神罢了,若是人身,怕是要霍乱天下!”
稍远处懿文太子和几位守陵神将、诸多阴兵见此变故都愣住了,又看张牧之面色不好,一时之间都不敢上前来。
张牧之也懒得再演戏:“这老龙也是欠收拾了,当着我的面耍手段。”
蛟魔王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一条庞大的黑龙,俯下龙头道:“我俩其实本事相差不大,方才有风雨相助,我才占了上风。”
“此刻我虽然失了些龙气,但只要风雨不停,我依旧能和他势均力敌!”
张牧之纵身一跳,落在黑龙双角之间,随即身形消失不见:“我不能直接出手,但能稍稍助你一二!你放心便是。”
“轰隆隆!”天空不断有雷霆炸响,雨势好似更大了几分。
黑龙胆气一状,怒吼一声冲天而起,往赤龙方才飞走的方向追去。
“昂!”一声嘹亮的龙吟声响起,朱元璋所化的赤龙居然再次折返回来,一边在空中盘旋,一边哈哈大笑:
“逆龙!贼道人!你俩合起伙来如此欺我!此事怎能善罢甘休!?”
“方才我有重宝未曾使出,现在咱们来再行比过!”
黑龙哈哈大笑:“老东西!什么宝贝也救不了你这奸诈之辈!今日非得把你打服了不可!”
“张天师隐藏在黑龙身上,父皇肯定要吃亏!我还是提醒一声!”
懿文太子心一横,变成一条赤色螭龙冲上高空:“父皇小心……”
“咚!”一声只有这螭龙能听到的钟声响起,随后这螭龙整个身子就僵住了,悬停在空中无法动弹。
赤龙开口大笑:“标儿切勿近前,看我今日如何将这逆龙杀死!然后顺手把那贼道士也镇压了!”
“不知父皇取了什么重宝,居然有如此信心……”
螭龙好似被凝固的琥珀困在空中一样,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在心里胡思乱想。
“老杂毛!打架就打架!废什么话!”
黑龙长吸了一口气,空中滚滚水汽汇聚而来,接着黑龙身上就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黑云。
“吼!”黑龙开口大叫,密密麻麻的冰锥、冰刀、冰剑朝赤龙杀去,同时自家也猛地朝前一扑,张开大口咬向赤龙的脖子!
然而赤龙却不同黑龙交战,龙颈一缩躲过黑龙巨口,接着猛地往高空一冲,到了黑龙上方七八丈高之处。
“老贼!你莫跑!且和我再大战几百回合!”黑龙大叫一声往高空追去。
高空中赤龙突然伸出一只龙爪轻轻一晃:“我有这宝贝在,哪里还用得着和你拼斗?”
黑龙一愣,却见赤龙爪中有一物突然大放光明。
那是一方石碑,碑面和底座驮碑的赑屃浑然一体,共有两丈来高,此刻正发出一片耀眼的金光。
黑龙感到一股沉重如山的压力笼罩下来,接着动作就停滞了下来,好似整个龙身都被侵泡在粘稠的泥浆中,让他一举一动都变得无比吃力。
“这是什么石碑,居然如此诡异……”黑龙一边挣扎,一边心中暗道。
黑龙耳边传来张牧之平静的声音:“此乃神圣功德碑,是永乐皇帝为朱元璋所立,碑文记述了明太祖终结乱世,重定山河的功德!”
“这石碑是整个明孝陵的护卫法阵枢纽,一旦移动法阵便破了,这赤龙也是被逼急了才去拿了它来。”
“你先不要慌乱,待这赤龙再靠近些,我助你破了他的就是了。”
黑龙心中大定,装作惊慌的语气大叫:“老东西!这是什么古怪石碑!居然如此厉害?”
赤龙见黑龙果然被石碑的金光定住,顿时放下心来,猖狂笑道:“朕起于微末,征战多年才鼎定山河,这是泽被苍生的无量功德!”
“此乃老四为朕所立神圣功德碑!此碑竖起之后,又受文武百官、南京百姓祭拜多年,方成功德之宝,正好镇压你这逆龙!”
“也就那张家贼道士走得快!否则朕便将他一并镇压了!”
黑龙沉默不语,赤龙又大笑了几声,龙爪一抬,把那两丈高的石碑丢了过来。
“轰隆!”神圣功德碑上的光芒更加炽烈,石碑上一个个文字都发出金光,形成一个个金字绕着石碑旋转。
两丈高的石碑突然暴涨至十几丈高下,巨大的赑屃基座如同一座山峰,朝着黑龙身上镇压下来。
突然,黑龙双角间有一点光明飞出,同落下的石碑撞在了一起。
“咚!”悠长而清亮的钟鸣响起,传遍了整个紫金山。
连空中密集的雨点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住了,像一串串琉璃珠子似的停在半空。
一只西瓜大小,朴实无华的小钟在空中现身,通体散发着一片清澈如水的光明,托住了下坠的巨大石碑。
高空观战的那几位阳神真人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张天师这宝钟果然厉害!连那汇聚了太祖皇帝开国之功的石碑都挡住了!”
赤龙忍不住大惊:“哪里来的破钟!来此妨碍朕诛杀逆龙?”接着龙爪一抬,一片赤红如火的法力涌入神圣功德碑中。
“轰隆!”石碑再次膨胀了一圈儿,金光更加照的人睁不开眼睛,然而却始终落不下去。
接着就见那混沌宝钟轻轻一摇:“咚!”
肉眼可见的圆形波纹朝四面八方散开,石碑上光芒闪了两闪,随后就熄灭了。
十几丈高的石碑又恢复了两丈大小,似一块普通山石一样“噗通”掉了下去。
赤龙忍不住大叫:“朕的宝贝!”
然而又一声钟声响起,接着就见那巨大的赤龙“轰隆”炸开,从龙头到龙身都爆成了一团炽烈的火云。
一个身穿明黄袍的身影从火云中跌了下去。
“父皇小心!”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的螭龙连忙朝下方俯冲,用自家龙身接住了那个坠落的身影,驮着着他往文武方门前的那片空地上落去。
此刻,南京城清凉山下,灵应观的藏书楼里还亮着灯光。
守静老道士和另两人正通过圆光术观看皇陵中交战的情形。
这两人一个是身披葛衣,须发皆白的清瘦道士,另一个是个青衣胖子,大腹便便,黑须如墨,正是希夷先生和赤脚大仙。
今夜守静道长本在楼中观书,希夷先生和赤脚大仙突然出现,非要拉着他看这一场好戏。
圆光镜中那条螭龙驮着昏迷的朱元璋从空中降下,而张牧之正一脸阴沉地站在地上,似乎正等着他们前来。
守静道长忍不住开口道:“太祖皇帝已失了反抗之力,两位大仙不如去劝劝张天师,天师脾气不好,万一出手重了将太祖皇帝打坏,怕是要出大事……”
希夷先生和赤脚大仙相互对视一眼,一起摇头道:“不去!不去!我俩好不容易提前和他结了些善缘,却不好将情分用在此处。”
守静道长忍不住又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心中更加着急。
圆光镜中,那条黑龙也从空中降落下来,变成一个黑衣男子,堵住了懿文太子和朱元璋的后路。
赤脚大仙呵呵笑道:“当年真武大帝以一缕分神下界转生为永乐皇帝,他立的这神圣功德碑实有浩大威能,普通太乙仙人下界在这碑前也要被压制了法力。”
“张天师今日定然知晓有许多仙人都在关注他,于是就把自家宝钟放出来震破功德碑,此举未尝没有示威之意。”
希夷先生点了点头:“朱元璋定鼎天下时做了许多错事,真武当年是受紫微大帝之命下界为大明延续气数。”
“不过如今因果了解,真武早已收回了那一道分神,如今张天师又被紫微大帝认了女婿,真武自然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生气。”
守静道长犹豫了下,又催促道:“两位大仙可待日后再闲谈此事,还是设法劝劝张天师吧!”
赤脚大仙笑着伸手一拍守静道长:“我俩不去,正要你去!我可给你几颗火枣助你成就阳神。”
守静道长心中一喜,刚欲细问,却见赤脚大仙伸手猛地一推!
“哗啦啦!”耳边响起风雨之声,守静道长朝四处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明孝陵中,正站在张牧之身后。
这老道士连忙鼓荡法力隔开风雨,开口道:“天师且息怒!不好逼迫太祖皇帝过甚。”
张牧之回头看见了守静老道士,面上阴郁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这才几日未见,道长居然有了成就阳神的机缘了。”
守静老道士拱拱手:“有两位老仙人让我来劝劝天师,这才愿意赐下些恩典。”
张牧之摇头微笑:“我岂会真对这老龙如何?那两位大仙想多了。”说着持金鞭朝天上一指。
空中那团浩大的火云突然垂落下来,变成一道气流飞入朱元璋体内去了。
朱元璋悠悠醒转,挣扎着从懿文太子背上下来,冷着脸不说话。
懿文太子躬身道谢:“多谢天师宽宏大量!”然后从怀中摸了一下,拿出个明黄色的蟠龙玉佩。
“这是我父皇当年随身之物,图案描绘在皇室族谱之中,只要是朱家子孙尽皆识得。”
“今日天师降服了在皇陵作乱的孽龙,父皇愿意拿出此物聊表谢意。”
“天师进京后将这玉佩给皇帝看,他自然不会再为难天师。”
玉佩上尚有些土腥气,显然是刚从地下取出来不久。
朱元璋嘴巴开合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张牧之接过玉佩收入袖子里,展颜笑道:“殿下亦是识时务之人,当年若是能顺利继位,定然是一位有道明君。”
懿文太子尴尬一笑:“只能算是天命无常了!”
守静道长以为张牧之又要奚落这两位死去的皇家之人,于是再次开口劝道:“天师要进京伏魔,不宜在此地耽搁太久。”
张牧之又看了一眼蛟魔王:“你有何话说?”
蛟魔王呵呵笑道:“他当年虽然行事阴险,但勉强也算英明神武,如今死了这许多年,早失了帝王心气,我也懒得和他计较了。”
张牧之点了点头:“只是这宫殿都被打烂了,皇家知晓后难免要征调百姓重修,我唤个擅长修宫殿的属下来把他们恢复原样吧!”
守静道长和蛟魔王都笑赞:“天师果然慈悲!”
于是张牧之就伸手凌空虚化了一个灵符,念了几句咒语后伸手一点,灵符化成一道金光往北去了。
十几个呼吸过后,一道黑气疾驰而来,落地化成赤都神将:“我方才还在山中捉妖怪!主公唤我何事?可是要揍太祖皇帝?”
朱元璋和懿文太子都吓了一跳,张牧之朝那宫殿的废墟一指:“你且把这宫殿再建起来!”
赤都神将笑道:“此事容易得很!”说着捏了捏拳头,伸出两只手朝前一推!
“轰隆!”十道黑气从掌中飞出,凝结成一片浩大的黑云,把前方那堆断壁残垣都笼罩住了。
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过后,赤都神将收回了黑云,一座巍峨的殿堂又出现了在前方,和未破损时一般无二。
张牧之一甩衣袖,宫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大殿中灯光通明,布幔幽深,层层台阶之上龙椅高悬。
“护持皇陵的法阵破损,太祖皇帝日后便居住在这宫殿中罢,贫道会以灵符护持陛下免遭他人戕害。”
朱元璋勃然大怒:“好个泼道!你想软禁朕!?”
张牧之哪里还愿意和这老龙多说?只伸手一指,朱元璋就身不由己地飞入殿中去了。
懿文太子犹豫了一瞬,开口道:“我也进去陪着父皇吧!免得他自己呆着烦闷。”
张牧之点头:“如此也好!天地大变将至,你们若是被人害了,对大明国祚也有损伤。”说着伸手一指,懿文太子也飞了进去。
“轰隆!”宫殿大门闭合,张牧之抬手虚画了几道混沌雷符,将宫殿封印的严严实实。
赤都神将忍不住拍马屁:“主公这雷符纵使天仙下界也破除不了!”
张牧之笑道:“你把打烂的地砖、桥梁都建好,就可以回去帮我那弟子降妖了。”
赤都神将连忙答应,张牧之一手拉着守静道长,一手拉着蛟魔王,随后电光一闪,就返回灵应观去了。
“主公愈发厉害了!统摄雷部诸神,执掌西天雷音,日后连人间真龙天子也需矮过一头。”
“我为主公的护法神,虽然也没真的保护过主公几次,但也少不了一个好前程!”
赤都神将嘿嘿一乐,不理会那些手足无措的守陵神将和阴兵,自顾自地修复起金水桥和那支离破碎的广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