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哪吒所想,九天雷祖大帝执掌天庭,颁下的两道旨意都是别有深意。
统一四方八天之内的时间流速,中央天庭所发政令便能通达各处,如此那每层天界的天帝并不能关起门来做土皇帝。
考核每位天帝座下天兵神将的战力,便等若是插手了每层天界的军务,日后逐步收回军权,将所有天界都纳入中央天庭管辖。
中央天庭毕竟是正统,无论是气运加持、修行功法还是仙气资源都比四方八天好得多。
故而中央天庭的天兵神将战力也远胜其他各层天界,四方八天中的那些生灵也都以加入中央天庭任职为荣。
只要开始插手各层天界的军事,那日后大肆扩军征兵乃必然之势,人心所向,纵使各层天界的天帝也阻拦不得。
这两条旨意明眼人一看便知背后谋算,却偏偏名正言顺,谁也阻拦不得。
哪吒太子呵斥过那来自太明玉完天的使臣之后,眼睛转了转,又躬身奏道:
“大帝,三十二层天界中那些天帝都耽于享乐,想必平日都有欺压良善,妄做威福之举,正好一并彻查,如此也好教天界众生知晓我天庭的公正。”
“哪吒果是急性子,他所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事却不宜操之过急……免得把那些天帝逼急了……”
张牧之心中横梁片刻,开口对哪吒道:“三十二位天帝都是数劫之前的大罗天仙,得传三清正法,累有教化之功,故而此次开天辟地之后才能坐享天帝尊位。”
“他们统辖各层天界亿万年,扶顾天界群生,若无违逆中央天庭之举,我天庭也不好擅自插手他们治政,更不好彻查。”
“三坛海会大神可和兵马大元帅先整顿各层天界军务之事,若真有哪天界众生遭了戕害,到时候再议也不迟。”
这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看似维护了三十二位天帝的尊崇,承诺不插手各层天界的内政。
但哪吒又听出了“温水煮青蛙……”“先抓证据再找麻烦”等多层暗示,心中更是诚服,于是退回杨戬身侧。
又有张道陵躬身开口:“启禀大帝!统一天界时光流转,需九曜星君和普天星宿之神一起运转星辰方能成事。”
“但那太阳星君已进位东皇,且和我天庭众神多有不睦,臣担心他不肯助力此事。”
张牧之摆手笑道:“太阳星君那东皇尊位是昊天上帝所封,他岂敢不遵天庭之命?天师拟定旨意后直接遣仙官去传旨便是。”
张道陵点头领命,躬身而退。
然后就再也没有仙神再出来谈及朝政之事,这九天之上毕竟不是凌霄宝殿,众仙神来此实为恭贺张牧之出关而来。
张牧之低头朝周围扫视一眼,而后身上金光一闪,形象从丈六高下的威严大帝又变成了年轻道士。
头戴赤金莲花冠,身披紫色天仙洞衣,手持金光如意,眉眼温润,气质清朗,脚踏一朵青云,正是有道真仙模样。
“贫道先前在大罗天中参悟玄妙,侥幸有几分精进,怎敢劳烦众位道友来贺?失礼了!失礼了!”
张牧之踏云团团拱手,众仙神都躬身还礼,场中气氛明显松缓了下来,不似方才宛若君王临朝模样。
身披金甲的应龙氏站在斗部众神之前,抬起手招了招:“小道士,你过来!”
张牧之满脸笑意地到了应龙氏身前,先躬身行了一礼,才道:
“当年和大神在南海一别,不想时至今日方得再见,晚辈在下界时多蒙大神看顾……”
应龙氏摆摆手:“别扯那没用的,我问你!你这些年在大罗天闭关,都修炼出什么来了?我感应你现在的气息朦朦胧胧,宛若混沌一般。”
张牧之答应:“晚辈确实深明混沌之理,如今法力虽依旧不及那些古神,却自信能应付两三个而不落下风。”
应龙氏闻言大笑:“你这人蔫坏!嘴里说能应付两三个,那真斗起来杀他七八个也是等闲!”
张牧之被唬了一跳,连忙道:“没有没有!大神太瞧得起我了!”
应龙氏懒得再和他争,又道:“现在那些古神肆无忌惮,整日在天界闲游,我人族五帝麾下能出来走动了么?”
张牧之脸上笑意收敛:“大神可转告五帝,现在便可将那些小世界打开,让我人族那些先贤能自由出入于天地之间。”
“天庭中有各种天材地宝,周天星辰加持下灵机也充沛,正好让当年伤重的先贤恢复伤势!”
应龙氏双手一拍:“这样才对!之前帝俊虽退位,但我人族却没镇场面的大能,哪里算真正掌得天庭?”
“烛龙氏那些老家伙虽然不再坐神位,但实力损伤都不大,我人族只能紧闭门户,一个个跟坐牢似的……”
张牧之点头:“日后我掌天庭,我人族自不需再忍气吞声,只是若要撤去绝地天通大阵,还需将那些古神都料理干净才好。”
应龙氏伸手拍了拍张牧之的肩膀:“我们都相信你!你这道士脸皮够厚,手段也高明,心肠又黑……”
旁边天蓬元帅变化的中年武将咳嗽了两下,小声道:“大神!这话就别说了,不太好听!”
“嗯,总之你肯定能成事儿!天蓬他们四个把你媳妇儿带来了,他们有事和你说,我先去见轩辕了!”
应龙氏想了想自己说的确实不像好话,干笑两声后将身一纵,化成一道金光远去了。
张牧之来到天蓬、天猷、翊圣、真武面前,先朝后面织女天孙氏微笑点头,而后才开口:“四位寻我有事儿?”
天蓬元帅抚须笑道:“再过三月时光,即人间九月九日为斗姆元君诞辰,道友可同我们一起去朝拜元君。”
张牧之刚想说自己并非星斗之神,突然反应改过来,脸上现了喜意:“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后方织女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出欣喜和羞意,一众仙神都哈哈大笑着连声道喜。
真武大帝也笑道:“凡间流传了几百年牛郎织女的故事,可牵牛星一直无人执掌。”
“如今道友同公主喜结连理,正可炼化牵牛星来增进法力!还能凭此做许多大事!”
张牧之心中一动,知晓这牵牛星肯定有些特殊,只是此时不是细问的时候,于是就只尽了礼数,笑谈几句后又来到上洞八仙面前。
“贫道当年传于大帝的法决,而今总算有用了!大帝能凭此炼化星辰之力,贫道功莫大焉!”
吕洞宾背负宝剑,身着一袭青色道袍,脸上笑的十分猥琐。
张牧之无奈,先和几位仙人见过礼数之后才对吕洞宾道:“道友真是风流仙人,这脸皮真是三界第一了!”
吕洞宾大笑摆手:“岂敢!岂敢!大帝面厚心黑的名声这几年在天界早传开了,贫道岂敢称第一?”
张牧之不再搭理吕洞宾,转而问钟离权:“东华帝君遣众位仙友前来,不知可有事教我?”
钟离权笑着拱手:“一是恭贺大帝出关,二是有一仙禽要转交大帝,日后正可为大帝坐骑。”
张牧之更是疑惑:“贫道已有墨麒麟,不知东华帝君还要送我什么仙禽?”
钟离权解释道:“墨麒麟乃杀孽之气所化,雷祖伏魔自可乘骑,此乃示威之意,但若出入别的场合便有些失礼了。”
吕洞宾又笑着凑了过来:“若按规制,九天雷祖大帝出行需乘九龙之车,但若去三清圣境听道,或是参与诸位同道交流时也有不妥。”
“大帝位格虽尊,但在道祖面前我等都是弟子,大帝总不好乘龙车,摆架子让众仙友都来拜你不是?”
张牧之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番计较,不知东华帝君要送我什么坐骑?”
钟离权转身招手,让身后仙官呈上了一只紫檀木的匣子,递到张牧之面前:
“其实这是上一任雷祖,即九天应元普化天尊的的坐骑,乃是一只九头天凤,法力可比东皇太一座下那些古神,且能御雷火之力。”
“只是这天凤性情桀骜好斗,除了雷祖谁都不放在眼中,天尊入混沌前唯恐雷部诸神治不住他,便将他交给东华帝君看管。”
张牧之听到此处顿时大喜:“原来雷祖宝诰中‘化形而满十方,谈道而趺九凤"应在此处!”
钟离权将檀木盒子捧到张牧之面前:“大帝将这木盒带回雷部,揭去东华帝君的封镇灵符后便可将他放出来……”
张牧之大笑:“一只凤鸟而已,何必带回雷部,就在这里收了他吧!”说着伸手一探,就见木盒上那符纸揭了下来。
“大帝莽撞了!此獠凶得很!怎可在这里将他放出来!各位仙友速退!”
钟离权面色大变,抬手就把那木盒朝中央空处丢去。
张道陵中一众仙官,杨戬、哪吒等天庭武将、北极四圣等斗部之神和西王母座下董双成等女仙连忙驾云往外散开,让出来中央几十里的空间。
唯有张牧之面色如常,站在正中静静等待,要看那九凤出世后如何逞威风。
“轰隆!”木盒突然炸开,赤红色、明黄色的火焰似海浪一样朝四面八方喷涌而去。
二三十位各层天界的使臣飞得慢些,只觉得眼前一花,汹涌的热浪和火光就横推了过来,将他们一个个都掀飞了出去。
“雷祖大帝救命!”众使臣仙官心中惊骇,忍不住高声大叫。
张牧之自不能眼看着这些仙官殒命,于是伸出手轻轻往下一按,一片无形的力道降落下来,将场中风波尽数平复。
“嗖!”一道金红火光冲天而起,直往九天之上飞去,到了临近那九天清气壁垒下方才停了下来。
“唳!”一声似是鹰啼,却又更加尖锐的鸣叫声震彻九天,下方众仙神一起抬头,见九天之上显化出一只凶威赫赫的九头凤鸟。
那九凤双翅、身躯羽毛都成青色,通体笼罩在金色、赤红的雷火之中,背后几十根翎羽如一条条神龙盘绕,散发着五行五色神光。
颈上九颗头颅都同凤鸟相似,只是十八只眼睛中都闪烁着赤红的凶光,不似凤鸟一般温和。
“好神禽!好凶威!正好为我所用!”
张牧之也在抬头观望,见这九凤虽然翼展只有几十里,但周身气势却可比拟那些身躯几千里广大的古神,于是忍不住连连称赞。
“东华帝君!你趁小爷主人不在,居然敢用符压小爷!哈哈哈!现在小爷脱身出来,定要放火烧了你的瀛洲岛!”
九凤冲到九天之上,先是高声啼鸣几声,然后口吐人言疯狂大叫,转头就要往下方东海上飞去。
对于下面那一群蝼蚁,这九凤才懒得看一眼,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身入混沌之中,这三界哪还有仙神被他放在眼中?
“天尊坐骑,果然桀骜!”
张牧之摇头轻笑一声,抬起右手朝空中轻轻一抓。
“咚!”一声清亮的钟声响起,震得九凤念头一滞,随后就感到自家尾巴被人拽住了,任凭他如何煽动翅膀都挣脱不开。
九凤脖子上有四五个头颅转过来朝后看,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但根根翎羽绷的笔直,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朝后猛拉。
脖子上又有几颗头颅朝下方望去,看到张牧之的动作之后,九颗头颅一起开口大叫:“小道士!你抓我作甚!快快放开!不然放火烧你了!”
远处真武大帝听了这话忍不住对天蓬元帅道:“看来这厮也不傻,没有直接放火攻打!”
天蓬元帅点头:“还是顽劣些,敲打一番就老实了。”
雷部众神之中,邓元帅脚踏两条火龙飞了出来,指着上方九凤呵斥:“九凤童子!如今新任雷祖归位!还不快下来拜见主人!!”
九凤依旧煽动翅膀挣扎,口中却有大笑声传来:“邓伯温!你这手下败将,现在法力有点长进了就敢对我大呼小叫!?”
“天尊去后哪还有雷祖?是你还是张叔夜?你俩虽然有点本事,却不配骑在我的头上!”
张牧之气乐了:“这厮果然混账!我方才已经放出些混沌神雷的气息,他哪里感应不出来?却还在那里东拉西扯。”
神威霹雳荡魔真君张叔夜身披金甲,脚踏一朵雷云来到张牧之面前,躬身道:“这童子忒不知规矩,属下愿捉他下来交给雷祖惩戒!”
张牧之摇头笑道:“这禽鸟一身法力不下那些古神,你纵使能胜,也要好一番争斗,还是我来吧。”
邓元帅和张叔夜对视一眼,知晓张牧之这是要在三界之中立威,于是一起点头,恭敬退至张牧之左右。
张牧之轻笑一声,右手手腕轻轻转动,紧握的拳头朝左右前后晃了几晃。
空中九凤仍在猖狂大叫,突然感到拽住自家尾巴的力道突然大了几十倍,然后自己整个身子都身不由己地高高扬起,似那破布袋一样四处乱转起来。
“好个泼道人!小爷和你拼了!”
九凤整个身躯被一股大力抓着乱甩,急怒之下双翅连连挥动,同时九颗脑袋一起张口,吐出一颗颗火球朝张牧之打来。
“轰隆!轰隆!”几百颗火球宛若几百颗大日,一边散发着灼人的热量一边往下坠落。
火球之间又相互碰撞,似那雷霆一样轰然炸开,雷光火光交织成一片百余里地大小的火云朝下方笼罩下来。
下方一众仙神抬头,见天空都成了一片金黄、火红,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一点别的颜色。
火焰燃烧的声音和雷霆爆炸声合在一起,好似山崩海啸的声音一样,要将人的耳朵震聋。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一直坐骑就有这等威势……真是叫人不敢想象!”
场中诸多仙神,除了北极四圣和杨戬等寥寥几位,其他就算张道陵、上洞八仙等人都没信心在这浩大的威势前保命。
“此獠果然桀骜难驯!正该好好管教!”
张牧之依旧从容,左手持如意不动,虚握的右手突然张开,轻轻往上一扬。
“呼啦!”一片非黑非白的混沌云气离了掌心往上飞去。
这云气初始时只有巴掌大小,只一个瞬间就膨胀起来,其势好似能遮蔽天地!
九凤发出的火雷还未落下,就被这混沌云气轻轻一兜,什么雷光火焰一下就消失不见了,连个泡泡都没有冒出来。
“不好!这泼道人真能御使混沌神雷,就如当年天尊一般!我无力抗衡!且速走!”
“小爷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岂会再认什么主人?”
九凤一见下方情形,顿时被吓得周身羽毛根根力气,正好感觉那拖拽住自己尾巴的力道消失了,连忙扇动双翅往远处逃去。
然而下方那混沌云气却比他还快,消弭了所有雷火之后继续膨胀,然后四面八方同时往上翘起,似一张巨大的包袱皮一样朝中间一收!
九凤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就发现前后左右一片昏暗,视野里都是灰蒙蒙的阴云煞气,连一丝空隙都没有。
而且这阴云中似乎隐含着森森冷气,寒潮涌动,直侵骨髓,任凭他自问通体雷火之力能比拟那大日金乌,也被这股寒意冻得身子发抖。
尤其是云气鼓荡之间中蕴含的力道极大,稍稍靠近,便觉重如山岳,更有一种胶滞之力,令他一丝一毫都腾挪不开。
九凤强压下心中惧意,九只头颅再次喷吐雷球,然而却宛如泥牛入海,几声闷响过后,雷火还未散开就被奔腾狂涌的阴云裹个严实,消散与无形。
“孽障!可服了么?”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从阴云中传来,响彻四面八方,震得九凤周身骨骼发颤。
那混沌阴云依旧在鼓荡不修,好似他只要说一声“不”字,便要冲将上来,将他彻底湮灭。
“我服了!服了!雷祖开恩!不要杀我!”
九凤心中惊惧,连忙开口大叫,接着就感觉眼前一亮,连忙抬头四处打量,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人形,正跪在那紫衣道士面前,
那紫衣道士手持一柄如意点在自己眉心,他旁边除了邓元帅、张叔夜这俩曾经的故人之外,还站着一位身穿葛衣的青脸大汉,额头上还有一个阴阳鱼的痕迹。
赤都神将看着前面跪着的红衣童子,嘿嘿笑道:“不知这厮有名字没有,长得跟红孩儿似的。”
张牧之也想起了《西游记》的故事,心里起了恶趣味:“我这红孩儿可比猴子厉害多了!对了!你有名字没有!没有就叫红孩儿了!”
九凤童子嘴巴张了张,突然泄了气:“我只是天尊的坐骑,不配有名字……只是这红孩儿也不像什么正经名儿……”
张牧之却不再管他,持如意在童子额头轻轻一敲。
九凤童子身不由己地变成了一只九头天凤,身形也缩小如普通青鸟一般,什么火焰雷光都收敛了,背后空间正好供一人盘坐。
张牧之跳到九凤背上坐好,手持如意笑道:“且回转雷城吧。”
雷部二十四天君,三十六元帅以及张叔夜所领五方雷王、诸多雷将都一起躬身:“恭迎雷祖归位!”
九凤双翅一展开,驮着张牧之往雷部飞去,于此同时,默坐的张牧之心中念头一动,眉心飞出一道金光,散化成千千万万数不尽的光点往四面八方飞去。
自今日后,无论是下界人间、上界三十二层天界,只要有人念诵雷祖名讳,张牧之皆能感知,且显化分神随缘救度。
化形而满十方,谈道而趺九凤,正是雷祖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