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了空地上。
至于龙之介，理所当然地被留在了原地。
毛利警部补对他们的单独谈话丝毫不关心，连目光也不曾投向这里，只是在指挥其他人将尸体放下来。
“你听过华月姬这个名字吗？”谢林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二十年前，你和她结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个名字，深见的瞳孔顿时微微放大。
谢林观察到了这个细节，在心底轻轻点头。
看来深见的确知道华月姬这个名字。
“那是……”深见顿了一下，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斟酌措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其实不是人。”
“嗯，我知道她不是人。”谢林理所当然地说。
“对，她的确不是……什么？”深见脸上的惊愕根本藏不住，“你知道她不是人？难道……难道你见过她了？”
“我的确见过，而且，她还说想要见你一面。”谢林说，“不过，这一面要是见了，你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知道了。”
深见喉咙蠕动一下，咽口水的声音被其他人忙碌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她……不可能还活着。”
“哦？”谢林来了兴趣，“为什么？”
“因为……她应该死了才对。”深见的声音颤抖着，然后紧盯着谢林，“你真的见过她了？”
谢林应以沉默。
他的目光放在了深见的脸上，带着些许探寻的意味。
这是一张有些惊恐的脸，或许是经常出外勤的缘故，肤色相当暗沉，又十分粗糙，然而，就在这惊恐之下，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东西。
幽深晦暗的情绪在其中游走，让谢林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
越是如此，谢林的好奇心反而越浓，他继续盯着深见的面部，试图从中寻找到答案。
深见察觉到了谢林的目光，他浑身都僵硬了，然后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了一下，这种颤抖唤醒了他已经开始模糊的记忆……在二十一年前的冬天，他曾经在深夜的时候同样颤抖了一下，然后他搓了搓手，嘴里不停地哈气，吐出一团又一团的白雾，想要让手暖和些，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就在这个时候，右手边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那是一个穿着浅蓝色浴衣，一头金发的外国小姑娘。
眼前这个的目光和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同样的冰冷，同样的漠然，同样的具有穿透力……
如果不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深见几乎就要判定是那个女孩回来了。
她来要回自己的债务……
要是果真如此的话，自己就必须说出她的名字。
“法亚拉……”
谢林怎么也没想到，深见在犹豫半天之后会提到她。
“你知道法亚拉？”他深吸了一口气，“她和华月姬有关？”
他果然知道……
深见掐灭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他脱下了帽子，颓然垂下了脑袋，头上的地中海发型令人不由得感叹中年男人的宿命。
“没错，是法亚拉实现了我的愿望。”
“法亚拉？愿望？”明前看了看深见，又看了看谢林，然后用右手指着自己，“接下来的对话我……能听吗？”
“能听。”谢林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将目光重新移到了深见的身上，“既然听了，就听到底好了。”
“好……好的。”
明前慌里慌张地答应了下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谢林君突然变得好可怕……
深见仿佛没有听见这段小插曲一样，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方才抬起头来。
“没错，那个时候我刚从短大毕业，正准备在明年春季投考公务员……某天我备考到深夜，忽然觉得口渴，想喝可乐，于是下楼外出，想去便利店买点东西，结果就碰上了她。”深见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磕磕绊绊，但越是说到后面，他的语速就不自觉地开始加快，“我之前从没见过她，但她好像和我很熟悉，一见面就叫出了我的名字，还问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然后呢？”谢林问，“你说了什么？”
“本来，我应该感到很疑惑，为什么大半夜有个穿着浴衣的金发女孩跟我搭话？但是，当时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在做梦一样，一点也没有多想就说出了我的愿望。”
说到这里，深见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愿望……”
谢林念叨了一遍这个词语。
法亚拉在“梦境”之中提到的痕迹，难道就是指这个吗？
“对，愿望。”深见接着说，“我当时回答，想要一个和我共度余生的美人。”
“她实现了你的愿望？”明前忍不住插嘴，“这……听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以置信吧？其实当时我也根本不相信，直到她消失在黑暗之中，我都完全没反应过来，更没把这件事当真。”深见摇摇头，“过了差不多大半年吧，在这期间我考上了公务员，岗前培训也进行完毕，马上就要开始正式上班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一个朋友忽然向我道喜，还说要来喝我的喜酒，我完全被他搞糊涂了，心想我一个单身汉，你怎么喝我的喜酒？在梦里喝吗？”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的并非喜悦，而是更加复杂的表情，仿佛是在怀念，又仿佛是在憎恨。
“道喜？”谢林想到了之前的报纸，“他是看见了报纸上刊登的新闻么？”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深见再度摇了摇头，“我当时一头雾水，还是看了报纸才知道我居然马上就要和一位名叫华月姬的女子结婚了！”
“这之后呢？你老老实实地和她结婚了？”明前一脸不可思议。
“我还能怎么办？难道我要背井离乡，去另一个地方开启新生活吗？别开玩笑了。我想拒绝也不行，当时的宇治市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虽然现在也没多发达——附近的人我基本都认识，他们都认定了我是个即将结婚的新郎，这件事相当于已经成了，只是差一场仪式而已。”
深见叹了口气。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问道：“介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