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跟着大部队一起下了车。
这里很像是他印象中那些没有候车厅的简陋小站，只有一个站牌孤零零地杵在铁轨旁边，水泥浇筑的站台尽头已经布满了青苔，一些生命力极为旺盛的杂草从缝隙中钻了出来，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看了一眼，就跟在其他人的后面从站台上下来。
只要忽略人群制造的噪音，眼前的景色其实颇为秀丽。
面前有一块路牌，上面画着滨海绍森德的简略地图。
谢林上前一步，观察了一下，找到了自己所在的方位。
车站在这里……
他左右打量，很快在脑海中构建出了小镇的粗略地形图。
脚下的土路向两边延伸，左侧是一个小山丘，有一些坡度，许多低矮的民宅就建在上面，最顶上是一座高大的教堂；右侧则是大片大片的原野，农田、商业街、小镇广场全都在这个方向。
从车站出来的人也基本上向右边走去，德米特里一家也在其中。
乍一看似乎稀松平常，然而，在谢林的眼中，这个小镇却处处都透着瑰丽的色彩。
这里的幻想气息比伦敦还要浓郁，只不过因为某些条件的限制，目前还不够活跃。
下山的太阳向大地发射出最后的昏黄的光，整个小镇都还残留着一层橘黄色的滤镜。
视野中的一切都鲜活靓丽，明明是无比寻常的光景，却让他确认了一点。
——自己已经进入了滨海绍森德。
这里很可能成为了介于秘境与现实之间的地点。
用游戏类比的话，或许寂静岭系列的小镇情况和这里相当接近。
里世界与表世界吗？
很像，但总觉得又不完全一样。
他猜测，如果有人的灵性足够充沛，那么他就会感觉到这里看似平静的景象之下隐藏着什么东西，就像是……
——有什么隐形的东西正在窥视这里的每一个人，监视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镇子的居民——哪怕他们的灵性不够充沛，却也不是与更深层的世界完全绝缘——或许也会有某个时刻能够察觉到这一点，虽然很可能只有一瞬间，但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体验也一定会给他们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如果此处流传着什么诡异的传说，那么很可能就是这样来的。
谢林转身向教堂走去。
那里的幻想气息相当浓郁，很明显是一个比较好的突破口。
上山的路看似复杂，但真正走起来就会发现其实只有一条。
说是山，其实并不算高，谢林估摸着海拔可能就一百米左右，绝对没有两百米，只不过这点高度对于不经常运动的人来说仍然够呛。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前面就没有人了。
不过，谢林并不觉得孤单，因为耳边传来了唱歌的声音。
应该是从教堂里传出来的，听不出具体唱的什么，但大概能猜出来是一首弥撒曲。
曲调悠扬舒缓，神圣而严肃，配合上孩子的童声，冲淡了其中刻板沉闷的部分，带来了希望与活力。
谢林爬上了山顶，来到了教堂的前庭。
看到如此朴素，只是在尖顶之上竖起石制十字架的教堂，他有种回到中世纪的错觉。
庭院由一圈碎石堆砌而成的围栏，大约半米高。
有个白发的小女孩坐在上面，她嘴里叼着一根随手掐来的林地番红花，正在饶有趣味地咀嚼。
谢林之所以能认出来她嘴里植物的品种，还是因为小时候的科学课老师有园艺这门爱好，经常在课堂上展示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图片，久而久之，他也就记住了不少。
一上来就遇见个把花当零食吃的小女孩……
这运气也是绝了。
不过，谢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并不感到特别惊讶。
小女孩自然注意到了他，但她并没有主动打招呼。
“要下雨了。”
这句话似乎不是对他说的，因为小女孩根本没有就没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而是抬头看向天空。
远离伦敦之后，天空也不再是灰蒙蒙一片了。
“你喜欢雨天吗？”谢林向她搭话。
“喜欢！”女孩回答，“因为雨天的时候，神父会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谢林挑眉。
这话什么意思？
神父难道还是狼人不成，会在月圆之夜变身？
这位小女孩年纪轻轻就是个福瑞控？
不，还是别这么揣测比较好……
“不下雨的时候，神父的样子你不喜欢吗？”谢林问。
“不喜欢！”小女孩很坚定地摇头，“太无聊了！背诵经文，学习拉丁语，修辞学，还要赏析那些古怪的诗歌和散文，哇！我最讨厌学习了！”
谢林并不擅长应对孩子，此时他不由得有些无奈。
讨厌学习也是人之常情了。
“那下雨的时候，神父就不会让你学习了吗？”
谢林蹲了下来，和小女孩平视。
他注意到小女孩灰白色的瞳孔，心底暗暗惊奇。
这个颜色可不多见……
“嗯，在下雨的时候，神父会给我们讲故事，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小女孩一边说，一边把嘴里的花全都给吞了下去，“小红帽的故事啦，德古拉的故事啦，还有暴雨的故事！”
“暴雨的故事？”谢林顺着她的话说，“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小女孩的眼珠子转了下，摇了摇头。
“我不告诉你！”
谢林脸色一僵。
“为什么？”他问。
“没有为什么！”小女孩回答。
这个时候，教堂紧闭的大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歌声消失了。
“爱丽丝，你又在偷懒！”
一位修女从门缝里走了出来，她的嗓门很大，怒气冲冲，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宛如波浪。
小女孩慌忙从围栏上跳了下来，躲在了谢林的身后。
爱丽丝？她叫爱丽丝吗？
“对不起，特蕾莎嬷嬷！我……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因为我歌唱得不好……”爱丽丝抓住谢林的裤脚，慌忙道歉，“不要把我扔到禁闭室，我怕黑……”
谢林压低了声音，对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