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博差点儿没被噎死,胸口就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似的,很憋闷,也很愤恨。
十年。
他已经整整十年未曾有过这般强烈的情绪起伏。
他自认在纵横术上已经修炼到了不以外物而悲喜的境界。
没想到竟会被气得乱了心神,失了分寸,而将自己气成这样的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子,而且还是个一度被公认为荒淫无度的小昏君!
莫非这小子当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憋得慌,就仿佛被堵住的洪水,急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口子。
就在此时,李景轩突然猛的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朕想起来了!”
陆博被他吓了一跳,本来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他又将心头那道洪流硬生生的压了下去:“陛下想起什么了?”
李景轩朝着他咧嘴一笑:“朕突然想起,朕还没吃早饭呢!”
说完这话,竟是直接走出了船舱。
李景轩走得是那么的坚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陆博又愣住了,同时也更憋屈了,在这个年轻的宁皇眼中,自己竟连一顿早膳都不如么?
片刻之后,他终于发了狂似的怒吼而出:“李景轩,你抓住了一个在暗中谋划颠覆宁国十几年之久的幕后黑手,怎么可以如此的对待?”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这些年到底在宁国十三州做了哪些布置么?”
“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在乎还有谁在对你虎视眈眈么?”
“你难道就真的以为抓住了我就万事大
吉了么?”
“你错了!”
“你大错特错了啊!”
“虽然你这次侥幸抓住了我,但如今大势已定,即便我这个执棋者现在死于你手,你和你的宁国同样会在不久的将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盘棋你已是输定了!”
舱外,阿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陛下,此人……”
话没说完,李景轩就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从他嘴里得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寻个安全且隐秘的所在将此人关押起来。”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嘴角便弯出了得意的弧线:“你的这盘棋,朕从来都没有入局,却又要怎么输?”
阿凉有些愣,她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李景轩,但也正因如此,她对李景轩的也敬畏也又多了几分。
和安阳靖曦的情同姐妹不同。
李景轩在她心里有着一种莫名的神秘感,让她忍不住想要离他更近,了解他更多。
但他又是高高在上的宁皇陛下,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
正自这么想着,李景轩就按上了她的肩膀:“这个叫陆博的朕就交给你了,只要他在你手里,那个白衣剑士就不敢对朕下死手。”
阿凉闻言就是一愣。
李景轩又笑了笑:“那家伙武功奇高,水性也好,朕觉着这回多半是抓不住了,所以朕这是把保命符交到了你手里,你可要替朕好好保管啊!”
阿凉心头微微一震,紧接着眼中就开始有奇异的光彩闪动:“陛下放心,阿凉定会好好为陛下守着这
张保命符!”
李景轩撇了撇嘴一声长叹:“光这一张保命符恐怕是远远不够啊。”
说着面色就是一沉,话锋也是一转:“东方居延怎么回事儿,东方白的信不是被你给截下了么,那老东西怎么会突然来了泰安城?”
“会不会是东方白为求自保而在虚张声势?”
“也有可能。”
李景轩又摇了摇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儿马虎不得,朕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倘若东方居延真的来了,你们可有把握防住他?”
阿凉皱起了绣眉:“除非将三千赤羽全都调入皇城,陛下也待在宫里不出来,否则恐怕难有万全之策。”
话音落下,李景轩就在她肩头轻轻一拍:“那就这么办!”
…………
……
回到立政殿的时候,已经是日过正午。
阿凉去了四处城门和城外调三千赤羽进宫戍卫皇城,阿紫和阿冰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李景轩。
东方白说东方居延来了。
这可太吓人了!
照理说安阳靖曦作为眼下李景轩身边的第一高手,也该贴身保护他才是,但自船上下来,李景轩就一直没见着她。
说是追那个白衣剑士去了,但李景轩觉得她就是不好意思来见自己。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做了个人工呼吸么?
而且那个白衣剑士追不追也不重要,虽然在陆博的居所发现了硫磺和硝石的痕迹,但他对火药的认识明显还处在门外汉的阶段。
连他自己都没
搞明白火药的秘密,他身边的保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得更多?
当然。
安阳靖曦死活也要追到那白衣剑士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先前自湖中出来,安阳靖曦春光大泄,那白衣剑士也看见了……
想到这里,李景轩突然就笑了笑,然后又长舒了一口气:“朕饿了,让人送些吃的过来,把裴乐也叫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吃的和裴乐就都到了。
李景轩也不跟他讲什么君臣之礼,指了指放在案上那一叠小册子:“这是朕今天去紫云湖打鱼的收获,你先看看,然后跟朕说说有什么想法。”
小册子上记载的是那几位朝臣用来换命的供词。
裴乐看着看着就苦笑了起来:“漠北缺盐,这本该是给那些蛮子套上枷锁的手段,不想竟成了这些人牟取私利的路子……这与资敌何异?”
李景轩随意选了块糕点进嘴里:“你先别忙着口诛笔伐,好好想想应该如何利用这些渠道才是正经。”
裴乐闻言就是一愣:“这都是些走私的路子,陛下用这些路子作甚?”
李景轩就白了他一眼,然后选了块糕点给他扔过去:“此战朕虽有必胜的把握,但却大概率做不到毕其功于一役。”
“所以咱们跟他们今后还有得是交道要打,既然盐可以卡他们的脖子,那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起来?”
说到这里,李景轩眼中现出几丝冷冷的笑意:“而且你也看见了,宁国有的是人愿意跟漠北人做这食盐生意,所以禁
是禁不住的。”
“反正也禁不住,那不如把这生意牢牢捏在自己手里。”
裴乐立刻就听懂了李景轩这话里的意思:“所以陛下是想让臣来接手这些渠道,而后从中作梗,给漠北六部挖坑?”
李景轩摇了摇头:“不用如此,朕有更好的法子,那便是建立一个新的贸易渠道,趁着这次大战之机和漠北搭上线,逐渐垄断漠北和中原的贸易。”
“所以朕需要你现在就开始物色合适的人选,争取在阿史那都率兵打过来的时候就能趁机跟漠北六部建立起生意上的合作关系。”
“朕希望看到的是,在漠北大军被朕击退之后的半年内,漠北六部的食盐供应,咱们至少要占到七成以上!”
七成!
裴乐忍不住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
仗还没开始打,李景轩就已经算计得清清楚楚,而且大有利用这场仗干点儿其他事的意思……
这让裴乐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感觉。
就仿佛即将到来的那场大战根本就不是宁国和李景轩的生死之战,而是一笔李景轩早就计划好了的生意。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年轻宁皇的心思可当真是恐怖至极。
但是……
裴乐忍不住问道:“陛下,臣且不说如何才能做到独占漠北六部食盐生意之七成,就算是能做到,咱们又上哪里去弄那么多盐去卖给他们?”
听到他这句话,李景轩又得意的笑了:“老裴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