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明欣认真地听着，期间想要打断插嘴，却都被制止了。
听到最后，她觉得手里的薯片都不香了。
凌婉婉从她手里的薯片袋子里抓了一片过来，继续总结道：
“所以综上所述，你这次之所以受伤这么深，只是因为对自己的失望罢了。这有什么的呀，没有找准自己的定位，那就继续再找呗！你还年轻，家里又有钱，试错成本不高，还有后路，真不知道你在难过些什么！”
说到最后，她无奈地摇摇头，好像是辅导功课的教导主任，终于把一张卷子讲完了准备下课的样子。
况明欣把含在嘴里半天的薯片咽了下去，整理了半天的思路才想起来要反驳：
“嫂子，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吧，怎么好像特别有人生阅历一样，这话说起来老态龙钟的，瞎掰的吧？”
凌婉婉“嘁”了一声。
“年龄上我没比你大多少，阅历上我可比你多多了！你现在遇到的所有难题，在我看来都是无病呻吟。温饱思淫欲，人要是温饱都解决不了，那其他的事情都是奢求。我呢，从小到大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就是想着怎么活下去，怎样让全家人好好地活下去，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有功夫想什么风花雪月啊！”
况明欣眨巴眨巴眼睛，眼神里不自觉地有了一些心疼的情绪。
凌婉婉没有注意到，仍然在想办法说服她：
“还有啊，你也不能总觉得自己有多差劲。咱就是说，你现在扪心自问一下，让你此刻最难受的，最想哭的，到底是因为自己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的遇人不淑，还是差点被人给欺负了的后怕？”
况明欣晃晃脑袋，开始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
凌婉婉没有给她思索的时间。
“你看，作为一个正常人，经历了一场暴力事件，最大的心灵创伤应该来源于对暴力事件的后怕。可你没有，从一开始你觉得难过的就是恋爱失败，看人眼瞎！所以你——”
她伸出手指凌空点了点，想不出更好的措辞。
况明欣认命地自己接了一句：“你就是想说，我不是个正常人呗！”
“倒也不是。”凌婉婉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是一个对自己认知很清楚，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人，这是很不容易的。我敢打包票，淼淼，就是你的那个小姐妹，她现在一定还是像惊弓之鸟一样，情绪低落得不行呢！哪像你啊，还有心思哀悼自己那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爱情，啧啧。”
况明欣听到最后，觉得这个嫂子似乎是对她对爱情的执着态度有些瞧不起。
但没办法，人家说的也有道理，谁让自己为了“真爱”而惹祸上身呢！
她郁闷地将手中的零食筐放到一旁，垂了头，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道理我都懂，但——”
她想了想，又贼心不死地问道：“嫂子，你说你以前没有心思想风花雪月，现在你也不差钱了，你对我哥呢？你爱我哥吗？”
“……”
凌婉婉被问住了。
这是个超出她认知的问题。
即便是在她很小很小，在她读着从同学手里借到的童话故事书的时候，她也没有奢求过这辈子会遇到“爱情”。
别人家的小朋友听到王子捡起了灰姑娘的水晶鞋子，会担心王子会不会找到心爱的姑娘。
而小小年纪的她想到的却是——灰姑娘的鞋子丢了，她得赔钱吧，应该还不怎么便宜。
当其他青春期女孩子都在期待爱情的时候，她最想拥有的婚姻，就是能找到一个人，帮她一起照顾家里的爷爷奶奶，和她一起偿还家里的债务，能一日三餐，顿顿有肉，如果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那就堪称完美了。
况明轩，是带着她开辟另一条人生轨道的人。
她确定自己是喜欢况明轩的，因为和他在一起，她会觉得很快乐。
她喜欢他，信任他，感激他，但——那是“爱”吗？
她之前曾经觉得徐倩很麻烦，毕竟连她都能看得出来徐倩对方炎彬的情谊，可徐倩自己却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可现在轮到她自己了，结果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对况明轩的心意。
真是大哥别说二哥。
“嫂子？”
况明欣看着凌婉婉发呆，忍不住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指。
凌婉婉有如大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礼貌地笑了笑。
况明欣此刻好像是个大聪明。
“嫂子，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要和大哥在一起，为什么要生下乐乐，为什么要抛下乐乐自己离开，还有，为什么现在又重新接受大哥了？”
凌婉婉被她这一串连续的“为什么”轰炸得有些头疼，这些问题，很显然她一个也回答不了。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那么八卦干什么！”
况明欣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天真地以为兄嫂是因为真爱在一起的，还在心里默默吐槽过她的恋爱脑。
现在看来，也许人家压根儿只是看得太清楚，没把大哥当回事，所以才会无所畏惧。
“所以你到现在也不爱我哥是吗？你只是为了乐乐，才和我哥重新在一起的是吗？”
凌婉婉吃惊地看着她，没想到为什么她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况明欣叹气：“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的。上次你说过，如果我大哥要离婚，你直接就能签字走人，我还纳闷为什么你能那么干脆地把这话说出口。果然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纸证书罢了，随时随地可以撕碎的……”
凌婉婉有些头疼，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还有，她什么时候说过……
哦对，好像她是说过类似的话。
那次是况明欣先激她，她直接拍桌子反驳的，那会儿她说这话简直是没过脑子的，也难为这丫头竟然还记着。
况明欣扶着床边慢慢地站了起来，揉了揉发麻的双腿。
“算了，人生嘛，难得糊涂。谁还没有个遗憾呢！爱不爱的，反正你都嫁进来了，你又是乐乐的妈妈，我就只认定你这一个嫂子了。放心放心！不管到任何时候，有我这个小姑子挺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