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破碎的道路上疾驰，身后的城市时不时传来几声巨响。
火光短暂地映亮夜空，随后熄灭下去。
“看来是高宁剩下的弟兄和舒正阳他们打起来了。”
沈不欲漫不经心地说着，随手点了根烟。
“这次计划失败的主要原因在我，我太急于求成了。”
宋染赶忙说道：“没、没有啦，谁也不知道终王朝的人这么快就能到……而且带着这么多人。”
他摇摇头，疲惫地倚靠在座椅上：“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就擅自改变原计划，这是我的问题，抱歉，拖累你们了。”
他们的计划在和上邪交谈的那一天晚上就敲定了，沈不欲假意供出上邪，取得高宁的信任，然后挑拨离间高宁和鼠儿的关系，让一部分人为他所用。
在给宋染时间笼络冯甘诗，两边一起用力让高宁和冯甘诗起冲突，沈不欲再派人激化矛盾。
最后不管是高宁死还是冯甘诗死，他们都有队可站，还能顺理成章地加入终王朝、成为邢诺市南区的话事人。
可舒正阳的到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结果就是在尚未取得冯甘诗信任的情况下贸然动手，把自己推向了火坑。
太莽撞了……
小愣在后座看着自责的沈不欲，轻声说道：“妈妈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不犯这种错误就可以了。”
沈不欲轻笑两声：“年纪不大道理不少……不过确实是我的问题，而且，还让宋染讨好冯甘诗……”
“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嘛！”宋染嘟起嘴，“凭什么你能装孙子我就不行？我们是一个团队，是一家人，就算受点委屈，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庭好！”
上邪瞥了他们一眼，平淡地说道：“你们关系可真好——然后呢，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提醒一下，这辆车剩下的油只够我们开到
安庄市。”
沈不欲幽幽说道：“你现在不是【逻辑之王】吗？上军师，您想个好主意呗？”
“我一猜就知道你要把事情推在我头上。”上邪面无表情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台手机，递给了他，“这不是普通的手机，这是卫星电话。只要我们能联络到科学院的人，我就可以试着把自己的推测作为条件，来交换科学院的保护。”
沈不欲把玩着卫星电话，试图开机：“科学院？它能保住我们？”
“不管什么时代，科研人员都是会受到特殊优待的，而且我在科学院有一定的……话语权。”
“哦，那就试试吧……怎么开不了机啊？”
“因为没电了。刚才我来晚，就是在找卫星电话。充电线被高宁收走了，我们得想办法再找一根？”
“我上哪儿给你找充电线去？”
“安庄市。Type—C的就行，本质上它还是一部手机。”
“……”
沈不欲把卫星电话还给了上邪，眼下，也只能这么做了。
两个人轮流开车，绕过可能存在危险的乡镇和高速公路，花了三四个小时，终于抵达了安庄市的郊外。
往日灯红酒绿的城市，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不少拦腰折断的高楼还在冒着缕缕黑烟。
沈不欲担忧地看了宋染一眼，可宋染只是苦笑着微微摇头。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宋染的家就在市里，我们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可以找到汽油和一些物资，我都饿了。”
上邪不明所以地说道：“我们大可以从郊外荒废的房子里搜索，这样更安全。”
“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熟门熟路的好。”沈不欲忽然抬起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举手表决！当事人宋染没有投票权，认为去宋染家找物资更好的人举手——小愣！”
“同意！”
小愣憨
憨地笑着，高高举起双手。
宋染被他们逗笑了，忍不住揉揉男人和男孩的脑袋……她知道，沈不欲只是想让自己回家看看，好安心一些。
上邪智商超人情商感人，完全没有搞懂沈不欲的用意：“你不投票我也无所谓，我只是觉得可能会有危险而已。”
沈不欲嘿嘿一笑，拍了拍上邪的肩膀：“你这家伙，虽然脑子好使，但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不过，现在先来说说你的推测吧。”
话题被重新拉回正轨，就连小愣都正襟危坐，准备听上邪的高论。
上邪皱起眉头，花了些时间想措辞：“简单来说，逆维度危机是神的实验。”
这个简单粗暴又极其荒谬的结论让沈不欲面露震惊，他掏了掏耳朵，以为是自己没听清：“你也被德里克·弗朗斯骗了？”
“那是谁？”上邪叹了口气，说道，“很难跟你们解释。先前我建立了17套理论模型来解释，但最终被我一一排除了。我这里说的神，不是宗教上的创世主，而是超越人类认知之外的某种……某种概念，它们可能不是生命，甚至不是由工质物质构成的。”
“说人话，谢谢。”
“你不觉得诡异吗？现在的天空是黑的，至少就说明有东西阻拦了光照，可农作物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就是说，释放的逆维度球不会阻拦光本身的能量，只会阻拦光照本身，同时又具有超越人类认知的力量，能将人类随机地变成伪王……这是一种没有质量，本身具有极强的能量却又不与任何能量发生作用的东西，还无法被任何手段检测到。”
沈不欲把他这段话捋了一遍又一遍，开始觉得毛骨悚然：“那、那这就不能是人为的吗？可能是……哪个国家搞的？”
“据我所知，没有任何文献预言过这种东西
的存在，而且假设某个国家拥有这样的科技，它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公布呢？这不只会带来全球性的灾难吗？”
“也是……”
“所以，结合你听到的声音，我推测进行实验的并非是地球生物……甚至可能不是生物。它们不为人所感知，却能轻松地干预我们的世界，这和宗教里描述的神明很像，不是吗？”
“难道科学尽头真的是玄学？”
“不，根据我的推测，所谓王权也是一种逆维度能量，它可以以某种方式干涉现有物理法则的运行……但总体来说，还是遵守法则的，并不会改变。”
沈不欲大脑宕机了片刻：“So？”
“所以，进行的实验的那东西，肯定也是符合物理定律的存在，不是什么神神鬼鬼。”
上邪说得斩钉截铁，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就像是一头嗅到了血味的饿狼，迫不及待地想要循到猎物所在处，将那穷尽宇宙奥妙的饕餮盛宴囫囵吞下！
他眼中的狂热让沈不欲有些战栗，这家伙明明没什么战斗力，可有时候就是挺吓人的……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不过，如果说逆维度危机是远超人类文明的某种存在，在地球上开展的实验，那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虽然这个前提本身就挺异想天开的。
沈不欲的提问打开了上邪的话匣子，一路上，这个理工男滔滔不绝地论述王权是怎样通过伪王行使权能的，起到了很不错的催眠效果。
安庄市中心已经有了很多人，即便温度还很高，这些人愣是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谁也认不出谁。
他们把车停到连接着大路的角落，方便随时撤离，可真正走在街上时，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空气里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硝烟味弥久不散，手电筒所照之
处，无不是一片狼藉。
虽然能明显看出街道已经被清理过一遍了，但也仅仅只是把堵住路的东西推到两边而已，路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碎屑。
路边偶尔还能看到蜷缩在角落的人，或者废弃的军用武装。
往日繁华热闹的商贸区，此刻却如同被废弃了几百年的鬼城，满眼萧瑟。
他们走了大概两公里，宋染忽然拉住了沈不欲的手，另一只手指向头顶。
“那就是我家。”她苦笑着说道。
围墙之内，矗立着一座座风格豪华的高楼，能看得出这之前是一片高级小区。
但现在，高楼塌的塌，倒的倒，没有一座是完整的。
他们翻过围栏，用手电筒照向高楼，却看到了半截民航飞机的残骸。
宋染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我家在……比较高的位置，看来是没有幸免啦。”
沈不欲捏了捏她的手心，放低了音量：“想哭就哭吧，不过，哭完可要继续往前走了……你的爸爸妈妈，一定更喜欢你笑着的样子。”
手心里的小手有些发凉，微微颤抖着。
女孩捂住嘴巴，低声啜泣着，但并未停下脚步，径直走向地下车库。
沈不欲忽然意识到，宋染可能比自己想得更坚强，哪怕是在收到父母短信的时候，她也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她是一个坚强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理应在这个混账的世界，笑着活下去。
地下车库倒没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只是蒙上了一层灰，许多着急离开的汽车拥堵在一起，他们不得不踩在车上前进。
可还没走几步，几束强光忽然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四个人顿时无所遁形。
“滴——”
不远处的一辆宝马忽然被按响了车笛，转头看去，一个光头男人坐在车上，忽然咧开嘴，笑了。
“朋友，没规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