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愣,蜈蚣似的长尾猛地勾住沈不欲的腰肢,一用力把他拉了回来!
宋染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虽然慌张,但还是第一时间在面前立起了一堵水晶墙壁。
蜡人虽然断了一只手,但他没有任何异样,反而缓缓直起身,瞪着瞳孔早就涣散的眸子,张开了另一只手掌——
那手掌里,黏了两块打火石!
“小心!”宋染大叫一声,想要往外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蜡人两根手指一搓,火星瞬间就点燃了他的全身,升腾的火焰仿佛暴怒的蟒蛇,一口咬在了炸药包上!
刺目的火光晃得几个人根本睁不开眼睛,一声巨响回荡在漆黑的天空之下,巨大的冲击力把几个人都甩出房间,狠狠地撞在了对面的墙上。
沈不欲全身剧痛,脑袋里像是塞了个音响,满是嗡鸣,震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他挣扎着爬起身,赶忙把宋染护在身后,可转过头,却被客厅里的一幕震惊到僵硬——
就在他们营救青霓的时候,六七个相同的蜡人闯进了客厅,枯槁僵硬的脸庞直直地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阴五灯。
阴五灯镇定自若地笑着,抬头看向青长歌:“您来还是我来?”
“来者是客,我来吧。”
青长歌叹了口气,静静地等待蜡人有下一步动作。
沈不欲头皮发麻,刚想提醒他们这蜡人身上有炸药包,一团团火光就在客厅中亮起——
完了!
这么多炸药,足够把他们都炸上天了!
只见青长歌踏出一步,扎了个结实的马步,双手相向画圆,居然打起了太极来。
他的手掠过半空,那些火焰就像是被风卷起一般忽然升起,如同数条飞舞的火龙,萦绕在青长歌身周盘旋起舞。
青长歌面无表情地挥舞双臂,双手猛推,所有的火焰便从窗口猛然喷出,在空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花,旋即熄灭。
沈不欲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杀戮之王】吗?这不是【戏法之王】吗?
别考虑改行当健身教练了,当魔术师好了!
那几具背着炸药包
的尸体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身上的蜡层全部消失,露出干瘪惨白的皮肤,一股尸体特有的臭味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青长歌站直身体,无可奈何地叹气道:“你就算懒得动手,灭灭火总是可以的吧?霓儿的卧室都冒黑烟了,别影响到邻居。”
阴五灯嘿嘿一笑:“灭。”
卧室的空气被瞬间抽离,火焰眨眼间便熄灭了,那些黑烟也随着被抽离的空气一口气散去,只剩下满目疮痍。
青长歌拎着保温杯,疲惫地往门外走去:“散散步吧,终王朝的人会来处理的。”
“哦、哦!”
沈不欲缓过神来,方才的一幕幕都超脱了他对伪王的理解。
大家都是伪王,相比之下,他的权能是不是显得太废物了些啊?
几个人正下楼,终王朝的人就排着队跑了上来,还客客气气地跟阴五灯打招呼,一口一个“局长”的叫着,似乎早有准备。
等来到了楼下的花园,他们才算是稍微安定下来。
宋染搂着青霓的胳膊,后怕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冲我来的呗。”阴五灯说得轻描淡写,还戳了戳沈不欲的腰,“所以我说啊,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你【本质】的身份,一旦传出去,指不定有多少人惦记上呢。”
沈不欲立刻明白了,那些蜡人恐怕是哪个伪王权能的造物,目标正是阴五灯。
不管那个伪王的目的是想要研究【本质】,还是想杀死有【本质】的阴五灯,这架势都不像是带着善意来的。
一路上,青长歌一言不发,几个人兜兜转转了半个小时,眼看要到家了,他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他看着被炸开半边墙壁的房子,终究还是做了决定。
“让我去南方,是吴二爷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谁的意思重要吗?”阴五灯似乎早就知道他会答应,所以才穿了如此随意的装束,“青叔,这八荒堂……可不只有我和老爷子啊。”
青长歌忽然沉默了,阴五灯的弦外之
音,除了小愣都听懂了些许。
之前他就说过,舒家也在南方坐镇,如今又要青长歌前去,显然是放心不下舒中庸。
这枚棋子,是对着终王朝总部长祁证道下的,而青长歌,也甘愿做这枚棋子。
…………
翌日,几个人一大早就坐上了前往安庄市的飞机。
沈不欲没有通知上邪,既然他选择留在闫若身边,也不好多说什么。
更何况,只有在科学院,才能最大的发挥他的才能。
他是无所谓,可青霓简直要把飞机闹到失联。
“是你说上邪也和我们一起走我才来的!你居然骗我!你是我亲爸,你居然联合那个负心汉一起骗我!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青霓气得头发直竖,眼神跟要杀人一样,忽然落在看热闹的沈不欲身上。
“看什么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不欲悻悻地缩回头,温柔地抚摸小愣的脑袋:“乖孩子,以后你宋染姐姐要是这么骂你,你可得记得替我拉住她。”
小愣茫然地瞪大眼睛:“你要当宋染姐姐的爸爸吗?”
“咳咳。”
青长歌站起身,坐在了沈不欲身边,宋染和他换了位置,好安慰青霓。
“聊着呢?”
“没有没有,您坐。”沈不欲尽量收起幸灾乐祸的笑脸,“青霓小姐真是……快人快语,青叔也不怕她受欺负了。就是没想到您这样的儒雅文人,和女儿的性格居然截然相反。”
青长歌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讥讽我呢?她随她妈,她姐姐随我……而且,其实以前我是做道士的,迫不得已才出山教书。”
“道、道士?”沈不欲觉得世界观开始崩溃,“山上也有勾心斗角啊?”
青长歌愈发觉得无语:“把我逼出来的不是山上的事儿。唉……说来惭愧,是钱的问题。两个姑娘开销太大,车啊房啊也就算了,化妆品衣服什么的就是一笔大开销,以后还要考虑嫁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沈不欲看着身边的小愣,忽然开始感慨人生,“小愣,要不
你以后别娶媳妇了,咱家没钱。”
小愣愈发迷茫:“啊?哦,都可以。”
“哄骗孩子可是不好的。”青长歌语重心长。
沈不欲差点笑出声:“您这也不是把亲闺女骗上飞机的吗?”
青长歌苦笑一声,眼中忽然闪过一抹落寞:“不一样,不一样……我这是为了霓儿,也是为了上邪,更是为了我爱人。”
这显然话里有话,可沈不欲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就暗中掐了小愣的大腿一把,用眼神示意他开口。
小愣摸摸大腿,委屈地说道:“青叔,您赶紧把事情说明白吧,沈叔……哥哥都把我的腿掐紫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撒谎呢!”沈不欲倒打一耙,“你青叔刚教导你不要说谎!”
青长歌被这俩孩子吵得脑袋疼,实在拗不过,只好把事情娓娓道来——
上邪的博士导师是君博,和闫若算是平辈人。
青长歌的妻子景菲虹呢,则是闫若的学生。
上邪和青霓是通过辩论赛认识的,按辈分,青霓应该叫上邪为师叔。
但在一次辩论赛里,处变不惊又逻辑能力惊人的上邪把青霓辩得体无完肤,这姑娘也是性子急,在台上就抄起来手机砸了过去,把上邪砸得头破血流。
青家几次探望,一来二去也就熟悉起来。
青霓性子虽然急,但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相反,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反而小鸟依人的。
上邪呢,虽然对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东西都不感兴趣,可一谈起喜欢的东西来,就变得滔滔不绝。
青霓就是喜欢他这股反差劲,上邪也喜欢青霓的性子。
二人的感情路虽然有些波折,但经过多年磨合,也就差领证结婚了。
直到8月15日,逆维度危机爆发的那一天。
那一天,上邪和景菲虹正好去入海市做交流会,回家路过安庄市,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世上最无常的就是命运,景菲虹突然变成了伪王。
惊恐之下,权能无法自控,又遇上前来支援的部队……
上邪千拦万拦,也不过是一介普通人,他拦不下变成
伪王的景菲虹,也拦不下带着枪的部队,情急之下……就把高宁带了过来。
部队杀了景菲虹,高宁杀了部队的人,又掳走了上邪。
上邪手里虽然有卫星电话,但当时能联系上的,只有老师君博。
他事无巨细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君博,可说着说着,他就忽然明白过来……
虽然是为了救景菲虹,但他毕竟是带高宁来杀了人,杀的还是部队的人。
上邪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就托君博转告青霓,他丢下了景菲虹独自逃命,就此分手好了。
说到这儿,沈不欲也明白了,先前看热闹的心思彻底散了。
他犹豫片刻,放低了声音,唯恐让青霓听到:“那……上邪的父母呢?”
“不知道,他是福利院里长大的。”
青长歌点了点沈不欲腰间的短刀,凝重道。
“不欲,你要明白,上邪拼了命也只求来一个高宁,如果不是你们,他可能一辈子都会留在那里。但你不一样……”
“我明白,青叔,我明白。”
沈不欲觉得心脏被无法名状的塞满,撑开了胸口。
“宋染和小愣从一开始就陪伴着我,老阴给了我地位和机会,吴二爷寄我于希望,您给了我这一身能耐……和上邪比,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青长歌点点头,沉声道:“你幸运,也不幸。你以后的命运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要是你还活着,就一定身处风波中心……倘若有一日,你功成名就,你可千万记得你我之间的情分啊。”
沈不欲一怔,惊异地看着身边已显老态的男人:“青叔这话怎么说?”
青长歌遥遥看向青霓,脸色愈发低沉:“这八荒堂可比龙潭虎穴凶煞千万倍,我有命去南方坐镇,却不一定有命归乡。倘若有一日我的女儿身陷囹圄……阴五灯我指望不上,他是个狼子野心的人。到时候,只能拜托你了。”
沈不欲很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可一想到昨日前来袭击阴五灯的那些蜡人,那些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
他能做的,也只有点点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