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婆娘，这么晚才来送饭，你是想饿死老子，好重新找个小白脸是吧。”
屠夫骂完了，觉得还要再踢这贼婆娘几脚，那才够解气。
“老板，割半斤五花肉。”
还是来了客人，他才放过了那妇人。
被打翻在地的妇人不敢反抗，默默站起来。
她很害怕那屠夫，身子有些抖，缩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
“简直过分，怎么可以对弱质女流动手？”
张妩看得很生气。
“你还舍不得对你挥剑的男人呢！”
王宝钏凉凉说道。
“那不一样。”
旁边来往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指责屠夫，也没有一个对那妇人伸出援手。
不知哪里生出的正义感，张妩都不思考的，就想冲上去，解救这个可怜的女人。
王宝钏拉住她:“你干嘛？”
张妩没好气说道:“救她啊，你没看到她很可怜？”
“别去了。”
离屠夫摊位不远，有家卖甜点的。
王宝钏拉着张妩过去，点了两碗樱桃煎还有羊乳酥酪。
“那屠夫姓孙，在西市做买卖很多年。送饭的妇人是他从乡下带回来的娘子。”
王宝钏吃着樱桃煎，给张妩说她听来的故事。
甜点摊的商贩是个三十岁出头，风韵犹存的娘子。
忙碌间听到她们闲话，也在一旁搭腔。
“什么乡下带回来的娘子，小姐们有所不知，他那婆娘，跟孙屠夫私奔到京城的。”
“听说啊，是连哄带骗，把人地主家的小姐给哄到京城来了。”
张妩手一哆嗦，瓷白的调羹和瓷碗碰到一块，发出脆响。
王宝钏继续补刀:“到了京城，她才知道自己嫁的是屠夫。”
“这也便罢了，嫁鸡随鸡，嫁谁不是嫁，孙娘子也就认命了。”
“不过没想到孙屠夫性情大变，再没有了以往的温柔小意，对她动辄打骂，还挥霍了孙娘子从娘子带来的珠宝首饰。”
眼前的美食，张妩是吃不下去了。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嫁给柳负的以后。
王宝钏拆穿了她。
“好在你就比较幸运，你还没被那厮勾丢了魂，提前结束了你的不幸。”
张妩描得好看的远山眉，拧成一团。
对于柳负，她一时间真的难以割舍。
毕竟第一次让自己心动的人。
但是看到孙娘子的遭遇，她又很纠结。
孙屠夫给买肉的娘子割了半斤肉，笑脸送走以后。
回头对着孙娘子就是一顿臭骂:“你杵着做甚？来接摊，你男人不要吃饭啊？”
孙娘子畏畏缩缩上前，换了孙屠夫，让他用饭。
就连和来买肉的说话，孙娘子都带着磕巴。
可见孙屠夫对她控制得多厉害。
孙娘子完全被打怕了。
张妩不解:“就没有人管，坊长也不管？”
“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是夫妻，怎么管？”
王宝钏付了钱，准备再带张妩逛逛。
心情不好就买买买。
如果还不好，那就是钱花得不够多。
张妩终是动了恻隐之心，让侍女去对孙屠夫做了一番警告。
王宝钏摇头:“没有用，我也做过。”
被警告的孙屠夫，外人面前从不对孙娘子动手。
“劝得人越多，回头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孙娘子被打得越惨。”
张妩问:“孙娘子家里就没找过她？”
王宝钏点头又摇头:“找过的，只是孙娘子说，这是自己选择的郎君，就算这条路再难走，哪怕跪着，她也要走下去。”
“气得孙娘子的双亲转头回了乡下，就当这个女儿死了。”
京城到乡下，天高皇帝远的，孙屠夫越发肆无忌惮。
张妩:“……”
莫名觉得有一丢丢小阔怕是怎么回事。
“你瞧。”
逛了一条街，王宝钏指着前边的豆腐摊给她瞧。
那豆腐摊的老板娘，正和丈夫扭打在一块。
发丝凌乱，泪水哭花了老板娘的妆面。
白一块红一块的，有些可悲的滑稽。
“那是西市有名的豆腐西施。”
“未嫁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温柔似水。”
王宝钏当起了解说员。
“你一定想问，为何现在是这般模样？”
张妩的话被王宝钏说了。
张妩:(′?_?｀)
这就是传说中，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吗？
“贫贱夫妻百事衰。”
王宝钏指着店门口的招牌说:“豆腐西施本不是做豆腐的，但夫家是，还有一间店面。
“但她所遇非良人，周家豆腐远近闻名，就是这周公子不会做生意，好赌又好色。”
“家业终是败光了。”
瞠目结舌的张妩:“她也是私奔了？”
“那倒没有，周娘子的夫君是她表哥，亲上加亲的。”
王宝钏把小莲买的五香葵花籽分给张妩，吧蹦吧蹦磕着瓜子。
“周娘子真惨。”
父母之命也没有好下场。
张妩学着王宝钏的样，也磕唧磕唧吃起瓜子。
“难道，这世间的夫妻，都如此？”
张妩又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那倒未必。”
王宝钏的右边，是个野菜饼摊子，她买了几个，分给张妩一个，她吃一个。
剩下的让小莲和几个侍女分了。
“这野菜饼好吃吧。”
王宝钏当街吃饼，咬了好大一块。
半点贵女风范都没了。
张妩:王小姐你真的好喜欢吃野菜，野菜才是你的真爱吧。
她用帕子遮挡，也小口的咬起饼子。
一口下肚，张小姐眼睛都亮了:“好吃，没想到野菜也能做成这样的美味。”
懂还是你懂啊，王小姐。
“这是城郊王娘子做的野菜饼。”
王宝钏竖起大拇指。
“这王娘子是持家的一把好手，每天起早贪黑，西市有集，她就来摆摊子。”
“郎君也上进，拜了李大儒门下，明年据说就要下场呢。”
“这么能干的一家人，祖上说不定和我是同族。”
王宝钏又给张妩举例子:“你在看看我大姐，我姐夫出身市井。”
“但他敬我大姐，爱我大姐，我爹最开始不同意，他也不恼，靠自己考了功名，这才来求娶。”
“你看我爹他还反对吗？”
张妩摇头。
“这不就是了。”
王宝钏两三口吞了野菜饼，拍掉手里的饼渣渣:“爱是相互的，双向奔赴的。”
“不是你这种一股脑的自我感动，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