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焓煜抬起头，摸摸自己的眼角，表情带了些怔愣。
他攥紧指尖，眼神里闪过一丝光，接着暗淡下去。
或许他得到的够多了，不该再这么无理取闹地索取。
自己这一路危险重重，不该再将母女两个拉进来。
御湖湾的房子，他曾经拜托局里的同事查过，虽然那晚监控被人有意替换过了，但是窗帘后的的确确检测出了两枚残缺的脚印，说明那晚，许宁的猜测并不是错觉。
当时一定有人站在窗帘后面，透过缝隙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密码锁也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想到这里，他就后怕地浑身颤抖。
更令林焓煜细思极恐的是，那人，或者是那伙人到底是不是第一次进入许宁的家。
他们留下痕迹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浮山医院纵火案现场，那张被塞在小鱼襁褓里的带有威胁话语的纸条，林焓煜更是不放心许宁和小鱼。
如果此行，他们真的失败了，那她们该怎么办呢?
许是感受到怀中人愈加不安的情绪，许宁微微皱眉，手指抚上林焓煜的眉心，轻轻揉了几下。
他已经冷静下来，只是眼尾还泛着点红，许宁隐隐约约感觉，这次可能真的不一般。
“一个半月后，我应该会出差一段时间，到时候就麻烦你照顾小鱼了。”
林焓煜低下眉头，不敢直视许宁的眼睛，他原本不想这么早说，但是怕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朝令夕改，说是一个半月后，具体的时间谁都不确定，说不定明天就会接到归队命令。
他歇的时间太长了。
“一个半月后就要过年了，你要出差多久。”
许宁将手搭在他的下巴上，像逗猫般顺着轮廓摩挲着，装作无事般问了一句。
以前林焓煜出任务，无论去多久，都没有这种状态过，这次到底是什么难抓的人?
问出问题的一刻，许宁感受到林焓煜僵硬了一下，接着便是迟迟不肯开口。
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回答，像是催促一般，许宁伸手捏了捏还泛着红的喉结，林焓煜轻喘了一声，紧紧抿着的嘴角终究是松了一点。
“快的话一周左右。”
他斟酌开口，只说了个大体范围。
许宁等着他说慢的话要多久，心里还盘算着能不能赶上过年，但是林焓煜又噤了声。
寂静让许宁有些慌张，她心狠狠抽动了一下。
快的话一周，慢的话呢?
会......回不来吗?
她不敢想，又有点愤怒。
法治社会，到底是多危险的任务?
压抑的情绪涌上来，许宁甚至想质问。
为什么一定得是他?
脖颈上落下一滴温热，林焓煜怔愣地摸了摸，指尖泛着点点水光。
他坐起身，看见许宁攥着一片卫生纸，纸覆在她的脸上，看不清具体表情。
林焓煜涌上一股心慌。
认识这么久，他没见过许宁哭。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伸出双臂，将许宁抱紧怀里，唇落在她脸上还未擦干的泪痕上，小心翼翼地抹去泪水。
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林焓煜的心脏砰砰跳，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许宁肩头，轻声安慰着。
“别哭。”
他手忙脚乱，本来就不怎么擅长甜言蜜语，此刻更是抓了瞎，安慰的话一句都想不出。
他甚至不敢给许宁一个承诺。
在原本的人生规划中，他不该有家的，更别提孩子了。
自少年时期无意间在书房发现林氏的龌龊后，林焓煜便一直没有放弃对真理的追寻。
他不顾家人的重重阻挠考入警校，在爷爷断绝关系的威胁下始终不肯低头。
一想起那些信件上提起人命时的无关紧要，他就一阵恶寒，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直到人生里挤进了一束光。
林焓煜时常怀疑，老天爷是不是看他太过可怜，才派许宁来拯救自己。
要不然为什么，她明明不喜欢自己，却一次次靠近，一次次给他温暖，始终不肯放弃呢?
“一定得是你吗?”
许宁极力抑制着颤抖的声线，心里乱成一团。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今天明明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六，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听见她问出这句话的一刻，林焓煜什么都明白了。
聪明如他的阿宁，已经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
他手指抚上许宁的唇，强迫她弯出一个弧度，自己笑得却比哭都难看。
“宝宝，你记得赵林吗?”
听他突然转移话题，许宁愣了一瞬，脑子里开始会议赵垒这个名字。
她想了许久，只觉得耳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关于这人的事情。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记忆深处，几声爽朗的大笑传出。
许宁眼前出现一个憨厚的男人形象。
她想起来了。
赵垒，林焓煜之前局里的同事，一个热心的民警。
之前看见她在寒风中等林焓煜，特地把她带到等候厅里，并嘱咐她，以后就在这里等，外面太冷了。
赵垒的名字像是一个引子，许宁此刻的记忆像是开了闸，过去怎么都想不起来事情悉数出现，在快穿世界的过往被揭开。
许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忘了这么多事。
心头涌上一股惶恐。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忘记，明明她连高中时期发生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为什么偏偏这几年的记忆逐渐消失了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所谓的这几年，其实都是偷来的吗?
见她眸子里透露着迷茫，林焓煜以为她忘了赵垒，轻咳了两声，缓缓道:
“赵垒是我的同事，之前在局里的时候，你也在，他时常打趣咱们俩。”
许宁点点头，她还记得赵垒调侃两人如胶似漆，还给自己分他老婆从农村带回来的干红枣。
许宁不知道林焓煜为什么突然提起赵垒，但是想起那段算是温馨的经历，许宁鼻头有些酸，缓缓开口。
“我记得他，他妻子带来的红枣很甜。”
许宁还记得那枣在嘴里化开的甜蜜感觉，记得那个像他丈夫一般纯朴的女子，见她喜欢吃，临走时恨不得塞给自己一大包的样子。
林焓煜微顿，没想到许宁还能记得赵垒的妻子。
他点点头，将许宁揉进怀里，轻声道:
“嗯，赵嫂人很好，之前保姆有事请假，我曾经把小鱼带到过局里一段时间，要不是她帮忙照顾，我早就忙不过来了，你不知道你女儿小时候多能哭。”
许是刻意调节气氛，又或许是真的被三岁前的小鱼折磨得够呛，林焓煜提起小鱼时，语气里的淡淡无奈让许宁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刚把她带回来那三个月，我都没睡过整觉。”
林焓煜伸手刮刮许宁的鼻尖，撒娇般抱怨道。
许宁的心情好了一点，周围悲伤的氛围变淡了一些。
她安慰般抬起头，对着林焓煜的嘴唇啄了一口。
“对不起，赵嫂帮了这么大忙，我们抽时间去赵垒家拜访一下?”
许宁想起那个格外开朗的大男人，想想他笑起来时满口的白牙，看着就开心。
林焓煜低头，回了她一吻，拒绝道。
“不必了。”
听着意料之外的话，许宁微皱一下眉头，她伸手拧了林焓煜腰间一下，抱怨道:
“人家好歹帮过这么多忙呢?你有不缺钱，大不了礼物我买。”
去拜访人免不了要带礼物，许宁以为林焓煜犹豫的原因是舍不得花钱送礼。
没想到林焓煜还是摇头，他轻轻拥住许宁，不敢看她的眼睛。
“阿宁，赵嫂回老家了。”
许宁心下疑惑更甚，赵嫂怎么会回老家呢?
她记得五年前，赵垒的独子刚满一岁，他特地在市区租了更大的房子，回家将母子俩从农村接到了c市。
她甚至记得赵垒立下的豪言壮志，要好好努力，争取在儿子上小学前，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买一个属于一家三口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