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你,”郭渊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他说道,“如果你是这河底充满污秽的小舟,没有仙根这管子将污秽排出,你该如何升到水面之上!与仙人并肩而立?”
沈诗愣住了,他身具仙根,所以从没有从他们这些无法修炼的废人的角度去思考,猛然被郭渊问起,不禁沉默了下去。
就连杜思思显然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低头沉思。
郭渊抿着手中的茶水,也不催促两人,这也是对他们二人的考验。即使是他自己也足足思考了两个时辰,才想到答案。
这已经是惊为天人了,毕竟在他的印象之中,同辈里只有月无许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正确解答。
正当他准备小眯一会,沈诗却出声了:“郭师叔,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郭渊有些不敢相信,他眉头一皱,说道:“你别小看了这个问题,当初我可是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思虑良久才想到答案,即使是思思的师傅月无许,少有的天才也花费了她小半个时辰!”
沈诗闻言一惊,觉得自己可能想得简单了,又一思索,还是咬牙答道:“我觉得我的想法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具体去实施,但是方向应该没什么问题。”
“师叔你就让癞子哥哥试试嘛!”
“行吧行吧,你说说看!”郭渊有些不以为然,心道还是高看他了,完全没必要听信房师兄说的,那倒霉师兄就是会夸大其词,什么百年不遇...真是笑话!
“如果我是那些沉在河底装满污秽的木舟,不具灵根,无法排出污秽,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不断吞吃这河底最肮脏的污泥秽物。让这些污泥秽物在我体内发酵,不断地反应,产生足够多的气泡。
如此一来,我也会被这些越来越多的气泡带离河底,冲向河面之上!
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杜思思听到这种说法,眼睛猛然一亮,粗一思忖竟然发现确实如此,她在河里游泳之时,将腹中空气呼出去,她便不可抑制地往下沉,吸气之后却怎么也沉不下去。
这样想来这个方法可行性不是一般的高!
“不错!”郭渊心底骇然,这小子竟然盏茶功夫都没要到,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当初他可是苦思冥想半天,还做了实验,才找到的这个办法。
“确实不错!我虽不知有没有别的办法,但在我细细思索之后,这个办法却是最为简单有效的!”郭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你就应该知道为什么,世间修士人人视之为虎蛇了吧!”
沈诗点了点头,他已经想到了这种办法的几个弊端。
杜思思好像有心有所悟,喃喃道:“难道就是这些污泥秽物?”
郭渊露出欣慰的眼神,果然杜思思也是少有的心思敏捷之辈,虽然稍稍落后于沈诗,但是同样很快就抓到了关键点。
“没错,不过不止这一点。沈小子你说说看!”
沈诗略一思忖,说道:“首先是这污秽之物,既然可以使沉在河底的木舟浮起,想必不会是一般污秽,必定是世间最为肮脏、污秽之物。
由此反应得来的作用才来得最大。
若是将世间看作河流,这些秽物应该与那些世间最残忍、恶毒、血腥、违反纲常伦理的事物脱不开关系。”
“没错!大多数的天堑魔修都以杀戮、暴虐、残忍来获取所需要的养料,他们渴望世间的绝望、怨恨等等一切负面的情绪,不惜枉造杀戮。”
“那个马洲职便杀了上百口童男童女,这才迈入半步天堑!”杜思思咬牙切齿,她终于明白天堑修士为什么被称为魔修,也明白了为什么上百口人的性命还不足以让他晋升『筑基』境界!
因为太少了,怨气太少了,杀戮太少了。不足以让他漂浮起来!
“那你再说说第二个我们必须出手击杀的原因。”郭渊有些欣赏这小子了,为人机灵又充满正义感,愿意牵扯到这种九死一生的事件中去。
“这第二个原因也很简单。”沈诗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为何郭渊要以这么独特的方式来阐述修仙的过程,因为这样才能解释天堑魔修。
“我知道浅水与深水的水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充满污泥秽物的小舟如果开始漂浮,只会越来越快。向上浮起的速度快,那些产生的气泡随着压力的降低,而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砰的一声炸碎成无数细小的气泡散逸出去。”
“这也就注定了,这些天堑魔修只有通过不断的杀戮,制造天怒人怨的世界才能继续往上升!”
“就是这样!”郭渊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似乎非常畅快,他现在已经完全清楚沈诗已经全都明白了,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所以只要有天堑魔修现世,无论正邪都会暂时摒弃之前的冲突,一同围剿天堑魔修!而且只要悟通这个道理,就连那些身具仙资之人,只需要一些引子,也可以使用这个办法坠入魔道!”
听到这里,沈诗已经完全清楚天堑魔修的危害性有多大,在他们眼里正邪修士都是养料,修士所拥有的能量远去凡人,若是能将他们屠戮干净,产生的怨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根本就没有正邪一说。
“五十年前的那位虫魔,之所以引动两州之地十数结丹大修,其实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他有可能就是一位天堑魔修!”
沈诗本来已经渐渐平复,突然被郭渊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冷汗直冒。
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说到虫修身上来了,杜思思也拿眼角瞟向沈诗,双眸之中有淡淡的狡黠笑意流转。
仿佛在等待看一场大戏。
“郭师叔,小子早就听过这虫修名号,传说这虫修屠戮一十三座城池,上百万人之巨。引得山岳变色,河水流淌了半个多月依旧是血红色的,可真是如此!”
沈诗目不斜视,不敢露出丝毫马脚。
“确实如此!”没想到这五十年前的旧事,郭渊竟非常果断地点了点头:“五十年前我与思思他姥爷还都是十岁出头的孩童,正生活在这越州的跃马县城之中。
有一日我与房师兄在屋外嬉戏,当然他当时也还是半大小子。”
“突然天色便暗了下来,我们还以为是变了天,还急忙去院里收衣服,但谁能想得到啊!那大片乌云根本不是什么云彩,而是一大团一大团数也数不清、遮天蔽日的蝗虫!”
“这些蝗虫个个都有拳头大小,田里的作物眨眼间便被吞吃了个干净!就连树木杂草也不能幸免,遮天蔽日的蝗虫飞过,目光所及千里赤地,饿殍千里!”
“到最后兴许是饿急了眼,那些蝗虫开始吞噬活人牲畜,被吞噬的生灵,连白骨都不会留下,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我养的小狗、小兔子啊一个都没有留下,就好像那将我们用石板藏在地窖之中的娘亲和爹爹一样,都被吃得什么也不剩!”
郭渊的眼神有些泛红,但语气却非常的淡然,杜思思与沈诗都没有说话,他们能感觉到他之前的绝望。
“后来啊!仙师将我俩救了出来,就是李义康掌宗。
当时他只是一峰峰主而已,就这样过了五十个岁月。
我和你姥爷都成了『筑基』境修士,不过依然调查不到那蝗灾从何而来,只是知道虫魔曾经在那段时间过境,这蝗灾应该与他脱不开关系!”
“普通修士即使他是虫修,也万万不能有如此实力,能拥有铺天盖地的飞蝗!还能与十几位同境修士纠缠那么久!所以我认为虫魔就应该是一位结丹境界的天堑魔修!”
“而天堑魔修最可怕的还不是制造的杀戮,他们自身便是污染源,是让普通修士堕入河底的引子,被他夺取仙根而侥幸不死之人,同样可以坠入深渊,十分容易成为天堑魔修!”
郭渊一直说着,两人也渐渐沉浸到了那个岁月,说实话,这么看,就连沈诗都认为那虫修应该是天堑魔修无疑,因为没有人能够同时对抗十几位同境修士,反正他不相信。
可谁知,郭渊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所以我恨虫修,害怕他们都与曾经的虫魔有所关联,成为下一个天堑魔修。
但我也知道,这种想法太过武断,近乎魔障。
所以我每次抓到虫修,都会让他们说出每一个自己杀过的人!其中若是有任何一人无辜,我便会亲手杀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给它们成为第二个虫魔的机会!”
郭渊目光灼灼地望向沈诗,轻轻说声:“即使是你也不能例外!”
沈诗悚然而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