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问你是何身份,也配与我争?”
谢从安想也不想,先从挑衅拌嘴开始。
没想到对方也是个聪明的,根本不入圈套,反问她道:“说得极是,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也配与本王做对手?”说完还皮肉不笑的撇了撇嘴,那样子看着着实欠揍。
谢从安被他口中的“本王”二字惊的瞪圆了眼睛。
这大乾国内能称王的几位本尊她都见过,眼前这位怕不是个缺点运气的骗子。
再将对方打量一回,奇怪像他这样的气质打扮,究竟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敢扯这种谎。转念一想,陵化县城毕竟也是个小地方,就算他合理吧。冷哼一声道:“竟是个王爷?”不屑的挑了挑眉,故意挑衅:“小人也曾跟随长辈北上,未曾听说有您这样的一位。”
心中忽然想起笙歌没反应的怪异,却见对面站起来双手掐腰,十分自傲的道:“我可是姓王!”
谢从安的怒火瞬间燃起,跳起来就朝对方吼了过去:“国姓了不起啊!”
当即收到笙歌送来的一枚白眼。
她捂着嘴坐下,却按不下心中的疑问:这地方讲话是需要小心……但对方若是个骗子,笙歌又何必理他……面上却仍然配合的换了笑脸,狡黠道:“既是个贵重的身份,这样的好戏就不如让大伙都瞧瞧?”说着就拎起桌上的花瓶走了出去,不顾身旁人的阻拦,直接扬手从楼上丢落。
此时正值扶风坊歌舞之间的小憩,庭中高台上空无一人,周围观赏歌舞的看客都在谈天喝酒,冷不防高空坠物,碎瓷迸溅,吓得不少侍女花容失色,当即便有人冲着高处叫骂起来。
这恶作剧的主人却躲在三楼捂嘴窃笑。
吸引注意力成功!
不少客人都往高台处聚拢,瞧见了三楼正中栏杆处的那个罪魁祸首,便纷纷指着说要拿了见官,渐渐的吵嚷起来。
那俊俏少年却毫无惧意,往下探着身子,笑嘻嘻的朝大家摆手:“今日有陵化小民要与王爷斗富争宠,大伙可愿多看个节目呢?”
这话说得俏皮,人又生得白净好看,许多侍女都拍着手叫好,酒客们的怒气也被热闹盖过一些。
假王爷被迫现身说法,瞧着并不十分乐意。他行到谢从安身侧,低声道:“本王何曾需要这般的惹人注意。”
这点子低调倒是难得。
谢从安双眼含笑的看着他,心里却根本不打算就此放过,忽然转朝楼下大声喊道:“你这可是怕了?不愿意与我比,可是怕自己的身份输给了我这普通百姓,丢了王家的人?”
楼下听到动静,不少客人为了凑热闹都往楼上涌来。
假王爷显然被这情形逼急了眼,当即反驳道:“我堂堂王爷,与你相争岂不是失了身份。”
眼见人群围近过来,目的达成,愿者上钩!谢从安便眉开眼笑的开启了胡闹模式。
“你是王爷便能抢我喜欢的人么?”
“喜欢?”假王爷冷冷一笑,“来这扶风坊看歌舞的人里,爱慕曲竹姑娘的没有十八也有八十,难道只要你说喜欢,别人便都算是抢了?”
这话说进了不少人心里,周围又在起哄。
“我不过是穷了些,长得却比你好太多,曲竹自然是喜欢我的。”谢从安自豪的摸了摸脸,掐腰起范儿,拒不低头。
“一个穷小子还要与我斗富?”假王爷捧腹大笑,“你现在认输可还来得及!”
“想得美,我偏不认!”谢从安纵身坐上栏杆,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可告诉你,前时家中来信,说我表姨夫家的外甥的远亲舅舅的姨娘家的姥姥的姑妈死了,要把家产全都留给我。我如今也马上就是要有钱的身份,今日就是特地来讨曲竹姑娘欢心,让她答应与我一起。”说着转过头去对着莫名成为爱情故事的主角的笙歌眨了眨眼,跟着摆出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道:“生生世世,富贵荣华,永不相忘。”
笙歌一直盯着手舞足蹈的谢从安,只担心她会不小心从那栏杆上翻下去,这会儿哪有好脸给到,气得又送了个白眼。
不少人都好奇着这三人究竟怎么回事,有见假王爷不说话的还直接开口帮起腔来:“你小子什么身份,敢跟个王爷斗富?”
“听起来也不过是个远亲,有多少钱供你在此处开销?”
“穷小子没出息,也没什么见识,大概有几亩薄田就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富户了吧。”
周围爆出一阵阵的笑声,谢从安也跟着笑,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直等到楼下的大厅被新涌入的客人占满,周身取笑自己的话也差不多说尽才跳下栏杆,拍了拍手,“今日是斗富,自然要突出这个斗字才好看,”说着走去假王爷身边,围着他绕了一圈,摆出了难得的认真,“我方才想了想,这新人乍富自然比不得尊生贵养,大抵需些时日才能分辨出什么是能拿出手与人比较的好东西……”
几句话说的人群中又爆笑起来,也有些明白人听得连连点头,更好奇他还要再说些什么歪理。
“……所以呢,我得与你立下字据,咱们就每三日为一局,比财力、斗珍宝,四局见分晓!”
众人的起哄声中,笙歌忽然问道:“若四局的结果是两两势平呢?”
“如若真的势平,那便不妨再多加一局,还能让大伙多看一场热闹,何乐不为?”
谢从安说着就吆喝起来,“扶风坊的大节目来了,大伙可要多多期待,多多捧场。我这穷小子乍富、财运天降,为博美人一笑怒掷千金的事情可不常见!”
“你这小子就是厚脸皮,八字都没一撇就敢胡诌。我们且看你怎么丢人!”
“还敢提立字据呢!”
“我说他就是装的好看,根本拿不出什么来,下不来台了才找的借口想要往后挨,只怕是今晚连夜就会跑了!”
“正是!不能让他跑了!”
谢从安的一颗心随着这些话七上八下,越听越觉得这群吃瓜群众比着当年网上的那些也没什么区别,摆手道:“大家不必担心,我定会立下字据,赌局就从今晚开始。在此期间我与王爷也必会待在扶风坊里。此处有大伙看着,逃是不可能逃的。”
“我这里可不养没银子付账的人!”笙歌毫不留情的拆台。
谢从安只好继续陪笑,“怎会没银子。要真没有我便把自己押给你,为你做牛做马还债好了。”说着又伸手去拉她。
冷眼瞧着谢从安一副谄媚的嘴脸,色眯眯的登徒子模样活灵活现的。笙歌明白这次是当真逼不走她,虽未能清楚其中的用意,仍是唤人送上笔墨。“那便趁着大伙都在,你们二人便当众立下字据。从明日开始,第三夜的酉时三刻于此处开场。”
*
扶风坊的客房内,谢从安一夜无梦睡到天亮,醒来后想起身处何处,翻过身傻笑了一回,支着下巴发起呆来。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飘来坐下,一抬头,只见美人横眉立目的质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才刚醒你就来啦。”谢从安爬起身来问了个早安,笑着提起另一事来,“听说昨夜这楼上的房间都住满了?”
话到此处,笙歌的面色稍缓,走去桌前倒了杯茶,回身问她:“你昨晚这样闹就为了这个?”
谢从安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盘腿坐着,听完眨了眨眼,又摊手耸肩,“不然还为了哪个?”说完便下床抢走了笙歌的茶,坐下喝了一口,又笑嘻嘻的与她打起商量:“扶风坊被我这样一闹就有了小半个月的话题作引。在这处等着看戏的客人颇多,你们若只还用往日的歌舞接待,别人看看也就烦了,不如就开始与夏家酒坊合作吧?”
见她丝毫不提斗富之事,笙歌反而不解:“可你若拿不出宝贝,如何将这十二日的赌期撑下去?”
“我怎么会输。我有你呀,你一定会帮我的嘛。”谢从安将手一挥,答的十分随意,那副大言不惭的模样,仿佛这都是理所应当。
听到结果与自己猜测的一般无二,笙歌顿时气得拍桌骂人:“不过是出了长安城,你怎么就同换了个人似的。怎么,怎么,当年的侯府贵女……你,简直,无耻之尤!”
谢从安本想笑她学韩玉说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头整了整衣衫上的褶子,“提那人做什么,死都死了。”跟着又续了茶水,装作未见对方因口无遮拦而生出的愧疚,直接安排起了后续的应对之法:“你就挑自己手里最好的宝贝往外拿,每一期都给当下最拿得出手的就行。”
“我一个小小舞女能有什么好东西,还要凑满四局比试!只不怕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是骗子!”笙歌气得抱臂转身不去理她。
谢从安继续笑道:“骂也是骂我,我才是骗子,你怕什么。”说完又担心笙歌会不高兴,心知她都是在为自己着急,只能好言好语的去哄。
笙歌直言道:“难道你做这些事就只为了帮夏家卖酒?你可当真清楚自己与他们之间的恩怨?”
“知道知道。”谢从安摆了摆手,直接将对话拉回正题:“扶风坊内如今客满,且眼下春暖花开正是商旅活络的时候,说不定还有多少人会因此赶来陵化凑热闹。我们既然有了进账又有了观众,也算间接解决了钱的问题。只需再辛苦你帮我找几个宝贝应付就是。”
“找宝贝,你说的轻巧。”对面小声的嘟嚷一句,忽然问道:“你搞出这些动静,究竟盘算的什么?”
谢从安喝茶的手一顿,看向她时发觉那探究的眼神中还带有一丝防备,心里不禁咯噔一声,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