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娆并未言语。眼神锐利三分，轻皱秀眉。
张懿则是嘴角带着自信的笑。目光毫不闪躲的回视着白卿娆。
半晌，白卿娆目光渐渐柔和，轻声笑道。
“先生好眼力。”
“我来了辰州不少时间了。早就听说你世子殿下的传说。再加之你身上的赤狐剑。猜也不难。”
张懿笑着摇头说道。
“先生也识得赤狐？”
白卿娆握了握剑柄，看向张懿问道。
“我除了平日研读国策兵法。再有便是喜爱兵器。北辰的十凶将贴身兵器我都有过了解。”
张懿伸手看向白卿娆，借着酒意问道。
“殿下可否将赤狐借来一看？”
“这有何难。”
白卿娆解下赤狐，递给了张懿。
北辰十凶将，分别是北辰王白潜蛟的四位义子和蛟字营中的五员上将。还有便是坐在张懿面前这位柔柔弱弱的世子殿下。
北辰十凶将的名头并非什么自创，而是在白潜蛟手下将领这数十年的征战之中打出来的。当白卿娆参军后，更是一夜之间被人编进了这十凶将中。
那一夜，十七岁的白卿娆领着八百铁骑，血战一昼夜后连夜长途奔袭。八百铁骑踏着敌军血肉横冲进北齐皇城，一时之间全城惊慌。没有任何悬念，白卿娆杀进皇宫，亲手斩了北齐最后一位皇帝高恒。灭了这中原九国的倒数第二个。高氏全族的尸首被挂在城门之上。女人尽数充做官妓。此战过后，皇帝亲封白卿娆镇军候。白卿娆也被人亲切的编进了北辰十凶将，成了白潜蛟的手中利剑。
“此剑虽细，但其附着的凶煞之气令人不寒而栗。真难相信，它的主人会是你这样一个看似柔弱姑娘般的人。”
张懿指尖轻抚过赤狐剑身，有些情难自禁的说道。这种锋利的感觉张懿明白。那是无数鲜血养出来的。
“先生，这人多吵闹。如若不嫌，还请移步辰王宫，你我详谈，如何？”
白卿娆看着端详赤狐入了迷的张懿问道。
“好啊，求之不得。”
张懿痛快的答应下来。
“鸾儿，结账。”
白卿娆一转头看向青鸾说道。
别娆苑内。
张懿和白卿娆端坐在恋娆湖上的亭子内。
回到辰王宫后，在张懿的一再坚持下，白卿娆让白凤煮了两壶茶。
“张先生，不知现在在哪高就啊？”
白卿娆端起茶碗揭开茶碗盖，轻轻吹了口气随后抿了一口茶问道。
“张懿一落魄书生罢了，谈何高就啊。”
张懿苦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
“每日为了二两酒钱，一口果腹的餐饭发愁，如戏词说的好，大英雄手中枪挡不住饥寒穷三个字。英雄至此，未必英雄。”
“先生雄才傲世，韬略惊人，眼光独到。怎会沦落至此？”
白卿娆追问道。
“不是所有寒门士子都有北辰王的能耐。这个天下被埋没的寒门才子太多了。不少我张懿一个。眼光独到又如何？满腹韬略又如何？无人可买之物便是无用。”
张懿叹息一声，久久不语。
一口饮尽杯中茶，白卿娆看着青鸾，点了点头。
青鸾会意，转身走向别娆苑的库房。
“先生何必妄自菲薄。我相信老天爷不会任由先生这块金子埋没。”
白卿娆看着张懿说道。
“不瞒世子殿下。张懿来辰州以有一月。这一月靠着为数不多的盘缠硬挺着。若不是殿下慷慨解囊，绕是刚才那顿酒钱，张懿也掏不出来。”
张懿垂头拨弄茶碗。白卿娆看不见他的眼，但白卿娆可以猜得到。此刻那双眼一定没有了精光，而是满眼的凄凉。
“先生，于我而言先生还有何高见？”
白卿娆又问一句。
“世子殿下，在下来说。现在你最该考虑的是一件事情。”
张懿抬起头，那刚刚在醉仙楼自信的眼神再度回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左右北辰王的抉择。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殿下你。如此张懿便想问殿下一句。”
张懿起身看向没有了锦鲤的恋娆湖中的那一谭死水，淡淡的说道。
“假若有一天形势所迫。殿下是想做君还是臣。”
“君如何？臣又如何？”
白卿娆反问道。
“若甘心做臣享用荣华富贵。那么尽早遣散北辰军，把北辰交给朝廷。殿下还不失为一个逍遥的异姓王。但是基于北辰王和世子殿下你所展露的实力。偏安基本不太可能。”
“若是做君……”
张懿转身，语气豪迈的说道。
“想为君，那么殿下从今日起就该劝说北辰王。厉兵秣马，把北辰打造成真正的一块铁板。忌惮是远远不够的，要让天下人畏惧！畏惧到他们认为北辰已经是一柄架在他们脖子上的一柄剑的时候。到时，皇室一定会坐不住。但殿下你要沉住气。让他们先动手，而后北辰王便可以清君侧为由，挥北辰五十万大军直插京都！届时，想做君便可登大位一统天下，不想做也可制衡对手扶持傀儡！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先生豪言，令卿娆动容。”
白卿娆依旧古井不波，这时，青鸾已经捧着一盘金子和一袭锦袍走了过来。
“天下人不给先生去处，卿娆给。老天爷既然不愿让先生发光，那卿娆就做一次水。帮先生涤净灰尘。”
白卿娆起身拿起托盘和锦袍，转而面向张懿说道。
“先生若不弃，留在北辰为我父王效力。先生若还有大志，也可接下这锦袍金子，出北辰一展宏图！”
张懿一时间呆住了。
半晌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双手行礼弓腰说道。
“张懿……谢过世子殿下。臣，参见世子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还请洗漱换衣。卿娆还有礼物赠予先生。”
白卿娆扶起张懿，笑着说道。
别娆苑的藏兵阁。
已经洗漱完毕换上锦袍的张懿和白卿娆站在了藏兵阁楼前。
“方才与先生论时，闻言先生也喜爱兵器。”
白卿娆看着那栋三层的藏兵阁说道。
“这是我的藏兵阁。先生可进去挑选一柄自己喜爱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世间兵器这楼中都有。先生任意挑选。数量不限。”
言罢，白卿娆笑着拉着张懿进了藏兵阁。
一进藏兵阁，张懿的眼都直了。
琳琅满目的兵器。都被保存的很好。个个都奢华无比。一眼就能看出前任主人的尊贵。但现在，它们只能安安静静的躺在这。现在的它们只有一个主人。白卿娆。
张懿顺手抄起一柄剑，剑鞘乃是金子渡上的。中心位置有一颗璀璨的宝石。拔出宝剑，一股锋利的气息勃然而出。
“这柄剑是北齐末代皇帝的剑。我攻破皇宫之后，一剑斩杀了他，夺下这柄剑。他的皇后为了不受屈辱，用这柄剑自尽殉国了。”
白卿娆看着一脸痴迷的张懿说道。
“不要别的了，就要它！”
张懿兴奋的说道。
“昔日皇帝的佩剑，今日落我手中，张懿不枉此生，不枉此生！”
白卿娆看着张懿，只是淡笑。
看样子这位先生才学和思维是有。但见识少点。
——
白潜蛟在白卿娆收了张懿第三天的晚上回了北辰王宫。
第一件事是还没等卸下披风就跑到了别娆苑白卿娆的寝宫看自己的大儿子。八天时间来回赶路念子心切的他也没顾及什么一把推开了门。看到了一身内衫抱着青鸾把玩着青鸾小手的白卿娆。
那一刻，世界几乎安静了。
看着把脸埋进白卿娆胸口的青鸾和眉头紧皱双眼眯缝的成一条缝儿的白卿娆。北辰王白潜蛟明白自己又干了件错事。
僵持了半天，白卿娆终于忍不住，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爹，你先出去成吗？”
“哎，爹在外面等你啊。”
随后，白潜蛟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出寝殿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听见关门声的青鸾从白卿娆怀里如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嗖的窜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头。
白卿娆看着青鸾又气又想笑。气是气的自己老爹也不会敲个门，笑的则是青鸾这幅羞涩的模样真有些趣味。
披上披风，白卿娆走出了寝殿。
寝殿外的白潜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转转悠悠来回踱步。看见白卿娆，赶忙走上前。
“身体好些了吗？娆儿。”
“没事，还能抱得动女人。”
白卿娆语气不轻不淡。
“爹刚回来，这不是着急你的身子嘛，爹不是故意的。”
白潜蛟赶忙解释道。
“好了爹”
白卿娆一摆手打断了还想解释的白潜蛟，随后说道。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吗？”
“行，你好好歇着啊。那个爹就不扰你了。”
白潜蛟赶忙说道，随后转身就走。
“爹。”
白卿娆叫住了白潜蛟。
“怎么了娆儿？”
白潜蛟转身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目光有点不敢直视。
“这次京都这趟……没事吧。”
虽然憋着气，但孰是孰非白卿娆分的清。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嗨，爹能有什么事。跟你王叔砍了四个多嘴的鸟人，那皇帝老儿话都不敢说。砍完爹就回来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啊，你快去歇着吧，外面天冷风大，别凉着。”
白潜蛟赔笑着说道。与京都朝堂那个杀伐果断的白潜蛟判若两人。
“你也早点歇着爹。”
白卿娆说完，转身就回了寝殿。
“哎，得嘞。我走了娆儿。”
看着白卿娆的背影，堂堂北辰王白潜蛟竟然傻笑起来。
“娆儿没怪我，他还问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