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宫。別娆苑。
沈流鸢此刻正倚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窗外的那一角天空发呆。而在她对面，白潜蛟默然不语的坐在那。两个多年未有半句交流的老友此刻的沉默更是耐人寻味。
半晌，还是沈流鸢打破了寂静。
“有什么话就说吧。在那一坐你不自在我也不自在。”
“嗯……”
白潜蛟嗯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
“白潜蛟，你我相识也快三十年了吧？你何时如此踌躇过？有话快说。”
沈流鸢此刻有些不耐烦，似乎是讨厌白潜蛟如此模样一般。
“流鸢，以后……还请拜托你护着娆儿，别让他再出什么事儿了。”
白潜蛟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
“你说娆儿是你姐姐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丝痕迹。我也这么认为。娆儿和他娘一样，我已经失去了他娘，我不能接受再失去他。”
听完，沈流鸢转过身背对着白潜蛟，那头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扎在后背，自然的垂在长椅上。半晌，她才开口说道。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让他出现任何意外。在我心里，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让我留恋的人就是娆儿，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他。”
白潜蛟闻言，点点头，随即起身走向门外，但走到门口的时候，白潜蛟停下了脚步，绕有深意的低声说道。
“还有，我希望你能记着。娆儿是我和你姐的儿子。你是娆儿的姨娘，但也只能是姨娘。”
说完，白潜蛟已经可以想象到沈流鸢的暴怒样子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流鸢没有白潜蛟想象中的暴怒，只是低头微声说道。
“我知道了，你走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白潜蛟也不犹豫，迈开步子大步走出了房间。
在躺椅上的沈流鸢听着白潜蛟逐渐走远的脚步声，缓缓的把自己缩成团，死死的咬住了牙，虽然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但硬是一声都没有发出来。这一刻，沈流鸢脆弱的神经和自欺欺人的心终于碎了。
是的。他很像姐姐，近乎一模一样。但他……不是她。
他是姐姐的儿子。更是自己的侄子，她不该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而后，那令人窒息的情绪还是占胜了沈流鸢的理智，从开始的呜咽，一直到放声痛哭。
——
问道山。
临近年关，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只有白卿娆和青鸾两个闲人四处游荡。
坐在问道山巅，冷风呼啸。白卿娆一袭白袍在这狂风中接受着洗礼，双眼平静的凝视着山巅之下的一片云海，默然不语。
身后的青鸾悄悄的把一件儿厚实的披风披在白卿娆身上，这凌冽的寒风吹的她也有些寒意。
转过身把青鸾拢进自己的怀里，白卿娆理了理青鸾被风吹的略显凌乱的青丝，无奈的说道。
“傻姑娘，非得在这陪着。你不冷吗？”
青鸾刚想说话，却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
“师叔，不好了，出事了！”
小川的身影在这漫天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但看清了转过身怀里抱着青鸾的白卿娆后还是转身捂住双眼，有些尴尬又焦急的说道。
“小师叔，山下又来人拜山了，他们还打伤了师傅，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白卿娆眉头一紧，随后看向小川说道。
“你说什么？”
“师傅被他们打伤了！”
小川的声音已经带了些许哭腔。
“他们在哪？”
白卿娆的声音有着些许发冷。
“在山脚下。”
小川回道。
闻言，白卿娆抱紧怀中青鸾，双腿发力，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朝着山下一跃而去。
片刻，一道如鸿雁一般的身影穿过云海，带着一阵凌冽的狂风落在了问道山门前。
放下怀里的青鸾，白卿娆第一时间前去查看已经被刘忠孝扶起的王文山。
“师兄，如何？”
白卿娆看着王文山嘴角溢出的一丝殷红，目光冷了下来，转头看向刘忠孝问道。
“给本世子个解释，为什么不出手？”
刘忠孝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王文山阻止。只见王文山缓缓的推开了刘忠孝，看向白卿娆说道。
“师弟，他们是冲着问道山来的。你没必要让北辰军惹上江湖的麻烦。是我不让刘将军出手的。”
“我是北辰世子不假。”
白卿娆的声音很低，随后又说道。
“但我白卿娆也是问道山的弟子。问道有难，白卿娆义不容辞。师兄，告诉我。他们是谁，来干什么。”
沉默片刻，王文山还是缓缓开口道。
“自你下山师傅羽化北辰铁骑在问道山驻军开始，江湖上便有些门派起了疑心。师傅在世时一身圣人修为傍身，江湖各个门派不敢妄动，可如今，他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便三番五次的派人前来拜山。说是要拜见师傅，可其心昭昭，谁都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师兄无能，到现在为止也只是个不入流的武者。若没有你的北辰铁骑驻守，问道山怕是早就出事了。”
闻言，白卿娆的眼眸露出三分杀机，转头看向那群江湖人的眼色瞬间凌厉。
一旁的王文山见状赶忙出声阻止道。
“师弟，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是他们。”
白卿娆的声音清冷，松开了扶住王文山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众人面前，左手紧紧的握住了腰上的赤狐剑。
停步，抬头。白卿娆只说了一句话。
“北辰军听令！列阵，迎敌！”
霎时间，一千北辰骑呈扇形占领了问道山四周的山头，手中机弩一阵铿锵之声，蓄势待发。而刘忠孝闻令更是辰刀出鞘，一把横在北辰军阵之前。
这群江湖侠客们虽然有些慌乱，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也是刀剑出鞘。虽说他们没有和正规军交过手，但有胆子来问道山挑事的无一不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自然是有些胆气傍身。
这时，只见为首一人从人群走出，看向白卿娆问道。
“敢问阁下何人？我等只是来问道朝礼并拜见老掌教，阁下何故如此？”
“本世子行事，需要跟你解释吗？”
白卿娆低沉的面色如阴云一般，身上早已没有了面对师兄弟时的和蔼，有的只是令人恐惧的杀机。
“听着，本世子不管你们为何而来。”
白卿娆的声音继而响起。
“我现在只跟你们说一句话。”
白卿娆一把拔出赤狐，锋利的剑锋似乎比这寒冬的风更加寒冷。
“现在，滚出问道山，日后谁再敢扰问道清净，不管他是谁，本世子定亲率北辰大军灭他全族！”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丝令人颤抖的气息。
“他……他是北辰世子白卿娆……”
不知是谁颤抖着挑明了白卿娆的身份，一众江湖侠客们开始了慌乱。虽然北辰大军近几年并未针对过江湖门派，但十年前的云刀门惨案却还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当时的云刀门已经是整个北方最大的门派，甚至隐隐可以与公认的天下第一门的问道争锋，但招惹了北辰王依旧逃不过被灭门的下场。又何况他们远不及当年的云刀门。
骚乱许久，还是有些小门派的掌门顶不住压力，以一中年男子为首的人走出人群对着白卿娆拱手道。
“谢世子殿下饶恕，我等即刻就走，再不敢扰问道山门。”
言罢，人头攒动，一时之间走了不少人。但还剩下几十人在原地未动。
“你们，什么意思？”
白卿娆看着那几十人，出声问道。
“世子殿下，我等只是来拜山参见老掌教的，并无恶意，况且世子殿下行事如此霸道，就不怕我等揭竿而起吗？”
白卿娆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向那人说道。
“你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有多愚蠢吗？你在跟我说揭竿而起？你脑子被冻坏了吗？”
“难不成，世子殿下还敢将我等尽数杀尽不成？别忘了，这是问道山，老掌教当年亲自定下规矩，问道山方圆十里不得动刀兵。”
那人面无惧色，似乎认定了白卿娆不敢下杀手。
白卿娆笑笑，没再说话。只是最后重复了一句。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们走是不走？”
那人傲立原地，大声说道。
“方才我已经用行动回答了王道长，没见到老掌教，我等是不会下山的。还请世子殿下请老掌教来，我等拜过之后自会下山。”
“方才，是你打伤了我师兄？”
白卿娆抬起头轻声问道。
“他阻拦我入山，我脾气不太好，自然是下手重了些。”
那人一脸傲然的说道。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闻言，白卿娆点点头。随即走到青鸾身边，一把将青鸾揽进怀里，用胸膛挡住她的双眼，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乖，别看。会做噩梦的。”
怀里的青鸾乖巧的点点头，往白卿娆的怀里紧了紧。
转头看向刘忠孝，白卿娆的声音没有了对青鸾的温柔，不带感情的说道。
“刘将军，放箭。”
“末将领命！”
言罢，刘忠孝转头高举辰刀，大吼着令道。
“放！”
霎时间，箭簇如雨，锋利的三棱箭头破空而出，飞向前来问道山拜见老掌教的众人。
与此同时，一片惨叫声同时响起。
问道山不得流血的规矩是老掌教定下的不假。
但白卿娆有着自己的规矩。
北辰王长子自己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