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路易远偶尔会在微信里和她聊几句日常,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有些微妙的变化。钱菲阳说不上来,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真正地去喜欢过一个人。只是觉得和路易远在一起会心跳加速,会想入非非。但是理智有告诉她,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路易远总有一天要回到他的世界里去,而钱菲阳,或许只是他生命中短暂出现过的一个路人。路易远从那天以后,好像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时候,钱菲阳这天前脚刚进幼儿园,后脚就听见有人说话:“哎,你听说了吗,这学期要从咱们学校派老师去农村义务支教。”
“听说了,前几天我老公还和我说这事呢,还好我已经打过招呼,去年我刚刚做的手术,怎么也不能让我去吧。”
“苏老师和钱老师不是挺年轻的吗,让她俩去呀。”
“钱老师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钱局长肯定不舍得让他宝贝女儿去吃苦。我看这苦差事八成是要落到苏老师的头上了。”
几个人凑在一起说着话,过了一个寒假大家都多少有些生疏,丝毫没注意到她们刚刚路过的就是舆论中心的钱菲阳。
支教?钱菲阳满脸疑惑,没听说过呀。这事钱天磊肯定是知道的,怎么也没和她提起过?
教室里苏叶正闷不做声地忙活着,钱菲阳热情地打招呼:“小叶姐早上好呀!”
苏叶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僵硬。支教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老主任甚至给她打了电话,意思大概是支教这活,让老教师去显然不合适,年轻教师只有她们两个了,不过钱菲阳情况特殊,那这个重任自然落到苏叶你的头上。当然组织上是会记得你的好的,等我要退休了,这主任的位置就是给你留的。到时候不管是资历老的教师还是有背景的钱菲阳,谁都说不出来反对的理由。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苏叶心里还是一阵不平衡。支教说是两年,可两年以后又是什么情况呢?钱菲阳在这里和大家共事两年,难免不会笼络人心。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一点天下,这不是拱手让人吗?
“苏老师,钱老师,吴先生找你们两个去办公室一趟。”路过一位老师从门口探着头冲里面喊着。眼神里说着:你俩好自为之,我们就在门外等小道消息。
苏叶和钱菲阳放下手里的活,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吴先生的办公室走。钱菲阳也不知道找些什么话说,两个人的气氛都很微妙,也不知道一会吴先生说的是不是支教的事情。苏叶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推开吴先生的门,老主任也在里面。
“吴先生,主任,您找我们有什么事?”苏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稳,但是仔细听还是能感觉到她悬起来的一口气。
吴先生看了一眼老主任,老主任立马心领神会。凑上前说道:“两位老师应该都已经听说了吧,咱们这学期要派一位老师去农村支教。听起来是个苦差事,但实际上还是有好处的。去的是张家渠小学,虽然是离咱们这里有些远吧,但是教育局发话了,这次去的老师,调回来以后可以去闵城小学。咱们学校能有这个资格带小学的也就你们两个了。所以你们看看有没有毛遂自荐的。”
钱菲阳看见老主任哈巴哈巴这个样子就觉得好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去乡下别的不说,沛芬知道了又要开始发疯,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老爸怎么会不提前说一声呢?其实这钱天磊不是没有提前说,只是被沛芬拦下来了,这消息压根就没到钱菲阳耳朵里。那天钱天磊刚刚和她说完这件事,沛芬就站起来指着他说道:“钱天磊,你要是忍心让你的女儿自己去乡下,我就带着她和你离婚!”
钱天磊知道沛芬的脾气,哪里敢怠慢呢,当下就给吴先生打了电话表明来意。吴先生也为难,这事她也不好偏颇,只能找了老主任来想办法。老主任自然也明白吴先生的意思,得嘞,坏人都是她来当。这才找了苏叶聊了几句。
今天当着其他的面,喊两位老师一起来办公室,说明这事情也是公正公开的,没有人强迫谁。只不过选择权就交到了两位老师自己手中。
钱菲阳觉得这件事情拿不准主意,她倒是觉得还好,可是家里的“母老虎”未必能放过她,自己已经任性一回了,这次怎么也要商量一下。但是以她对沛芬的了解,这事一开口她就要挨骂。
苏叶之前和老主任是答应好了的,但是到这个节骨眼上她突然又没了勇气。虽然知道结局不会改变,但是她做不到那么伟岸,说自己可以放弃闵城的一切去张家渠。万一,这一走就是一辈子呢。
吴先生看场面僵住了,也知道苏叶做这个决定不容易。让她们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了解一下情况,再给她答复。
走出办公室,苏叶深一脚浅一脚。她一开始回闵城,是为了她的外婆。苏叶家里没有田地,她的爸妈刚刚生下她就外出打工,每月寄一点微薄的生活费,也够一老一小生活。后来有一天,苏叶的妈妈突然来了一封信,说和苏叶爸爸离婚了。外婆不认字,找了邻居帮忙读信,抱着小苏叶一起听。信刚刚读完,外婆还呆呆愣在原地,像丢了魂,苏叶就“哇”的一声哭了。邻居慌里慌张劝了几句也走了。苏叶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了。以后外婆和苏叶依然能收到生活费,但是却再也没见过爸妈。后来苏叶考上了大学,闵城知道老人的情况特殊,出资成立了帮扶小队。每天有人上门去照看外婆,还资助了苏叶上大学的费用。有一年,苏叶暑假回家,邻居说漏了嘴。苏叶追问下,才知道,原来读信的那一年,工地上出了事故,爸妈都离开了人世。为了压下风头,工地给赔偿了一些抚恤金,寄了死亡证明。外婆不会坐火车,没办法去确认,只能等来同乡打工的邻居带来遗物和骨灰盒。
大人们怕苏叶知道,就说是离婚,还写了一封信。后来的生活费都是从抚恤金里拿的,外婆每月都会小心地用之前攒的信封把生活费装好。
毕业以后,苏叶本来可以留在大城市当一名初中老师。但是她放心不下外婆,外婆一个人在闵城,只能靠着帮扶小队。她和外婆相依为命,外婆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她毅然决然回到了闵城。但是原本说好给苏叶的教师名额,突然说没有空缺了,只有幼儿园缺老师。领导和她说,让她先委屈一段时间,只要中学有教师需求,一定优先考虑她。后来无意间听到别人嚼舌根,原来那个名额,是被校长的侄女占了。
结果一年又一年,苏叶还没有等到正式的教师名额,外婆终于坚持不住抛下她了,苏叶的世界从此就只有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