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的,依然还是小胖子。
小胖子看上去很失落,道:“燕大叔,我爹娘打算搬走了,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
燕十三摸了摸小胖子的头,道:“别难过,有缘还会再见的。”
小胖子道:“燕大叔,我们真的还会再见吗?”
燕十三道:“会有那么一天的。而且,等你长大了,你也可以回来这里看燕大叔。”
小胖子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等我长大了,我就回来看燕大叔。”
燕十三笑了笑,道:“快去吧,你爹娘已经在等你了。”
小胖子有些不舍地转过头去,挥了挥手,道:“燕大叔,那我走了。”
燕十三目送着小胖子离去。
他知道,自今日起,这忘忧谷中,便只剩下他、李念和李月三人了。
在赵掌柜等人离去的第七天,李念为燕十三和李月二人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所选的日子也还算吉利。
自此之后,李月便与燕十三居住在了一起,李念则独自一人居住在自己的木屋中。
寒冬渐渐来临,李念的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在一个凄风冷雨的夜里,李念睡了过去,再没有醒来。
他死了。
李念死得很安详,并没有太多遗憾。
燕十三将他葬在了他的妻子旁边。
思虑再三,燕十三最终还是决定将双亲逝去的消息告诉李月。
李月伤心哭泣了三天,每日以泪洗面,幸有燕十三在一旁安慰,才渐渐走出悲伤。
寒冬渐去,春日来临。
忘忧谷中,渐渐草木丛生,花开遍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燕十三收起了他那柄黑鱼皮鞘、黄金吞口的剑,将它挂在了木屋的横梁上。
现在,他似乎已经不需要用到这把剑了。
李月身上的病,燕十三也不知道到底好没好,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子,谁也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突然死去,所以燕十三平日里的大多时间,都是陪伴在她身旁。
燕十三给她讲外面的故事,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每一次讲故事时,李月都会听得很认真。那专注的眼神,就仿佛她真的能看见一般。
当李月疲累休息的时候,燕十三则会静坐床边,看着她安然入睡。等她进入梦乡,燕十三才会缓缓退出木屋,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天际发呆。
有时,燕十三也会在那张空桌前坐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材料,做起木雕来。
李念走后,他便渐渐有了这个新的爱好。
起初,燕十三只是想看看钱成留下的那本书到底写了什么,再后来,他闲着无事,便按照书中所描述的方法,自己动手做起了木雕。
做木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雕刻者不仅要心平气和,还要有非常扎实的刀工和细致的整体布局能力,方能于细小的木雕上,雕刻出自己想要的图案。
如今的燕十三,也才刚刚入门。现在的他,只能在木雕上雕刻出一些最简单的图案,比如山石、草木、飞鸟……
当然,燕十三目前只能雕刻出这些图案的简单轮廓,还无法做到细致入微、活灵活现。
时间流逝,春去秋来。
在燕十三每日的细心照料和陪伴下,李月终于安然地度过了她的十五岁。
今天,是李月的十六岁生日。
燕十三今天很高兴,他做了很多菜,也给自己准备了一壶酒。
李月也很高兴。这些年来,身上的怪病一直是缠绕她的一个心疾,李月一直担心自己恐怕活不过十五岁,如今,自己或许不用再惧怕这个一直潜藏在心底的魔咒了。
燕十三道:“月儿,今天是你生日,为夫有礼物想要送给你。”
李月高兴地摊开手掌,道:“不知夫君这次要送月儿什么礼物?”
燕十三笑了笑,将事先准备好的木雕放在她的掌心。
这个木雕是他用时半年才完成的,这木雕上所雕刻的人物,正是他自己。
李月手中婆娑着木雕,欣喜道:“这是木雕吗?不知夫君这木雕上,刻的是什么?”
燕十三道:“是我自己。”
闻言,李月眼中不禁潸然泪下。
燕十三微微一怔,道:“月儿不喜欢吗?”
李月连忙道:“月儿正是太喜欢了才落泪。月儿也想学习这雕刻之术,然后送一个月儿自己的木雕给夫君。”
燕十三笑了笑,道:“雕刻之术并不简单,个中决窍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稍有感悟,你确定要学?”
李月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月儿不怕,这是月儿的心愿,月儿一定要学。”
燕十三道:“既然如此,那从明天开始我便教你。”
李月高兴道:“多谢夫君。”
自那一日之后,燕十三每日的生活多了一个项目,那便是教李月雕刻之术。
只是雕刻之术本身便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加上李月双目失明,所以学起来更加困难和缓慢。
不过,李月的心情明显比之前要好了很多,在燕十三的细心照料下,她的身体也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燕十三心中也看开了。他不再纠结李月的病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也不再纠结李月到底还能活多久,他现在每天陪伴在李月身边,同她度过每时每刻。偶尔天气晴朗之时,燕十三便会带她去木屋外走走,让她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和气息。
时光流逝。
不知不觉间,已是十年过去。
这十年里,燕十三带着李月,将忘忧谷中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包括老王原来所在的那片山林。
忘忧谷中,也迁来了几户新的人家,不过燕十三并没有打算与这些人有过多的交集。
李月一直想雕一个自己的木雕送给燕十三,但她并不清楚自己的长相,只能按照燕十三所描绘的模样进行雕刻。虽然最后那个木雕其实一点都不像她,但燕十三还是非常高兴地收下了。
这些年来,燕十三居住的木屋旁,窗台上面的木雕已经多了很多,看那些木雕的模样,似乎有李念的、老王的、钱成的……
本以为一切会这样继续平静地过下去。
这一日清晨,燕十三刚刚醒来,忽然发现李月的秀发间突兀地多了几根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