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十三的暗中帮助下,陈平安与曹员外家的孙女的亲事,很顺利地成功了。
两家人都很高兴。
是真正的那种高兴。
两家人选了个良辰吉日,开始操办婚事。
燕十三也加入了其中,成为了两人大婚之时的座上嘉宾。
至于第十五剑的事情,也被燕十三暂时放到了一边。
冬去春来。
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年。
对于第十五剑,燕十三虽然有时偶尔还会想起,但已经不再执着于去追求那一剑了。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一剑并不美好。
那一剑能带来的,只有死亡与毁灭。
这样的一剑,又有何必要存在于世?
这样的一剑,又有何必要再去追求?
这已是燕十三在江州的第四年。
冬天的时候,陈平安的儿子出生了,是个大胖小子,足有七八斤,非常的健康。
陈平安给他取名叫陈孝谦,意在孝顺谦和。
这个名字,是陈平安问过燕十三后,燕十三给他提的一个建议。
江州城的日子,平静而又安逸。
燕十三每日在医馆中,除了看病便是做木雕。
时光流逝,转眼间又是过去了七八年。
陈孝谦已经长成了一个小胖子,而燕十三,也渐渐真的老了。
这一日,燕十三坐在医馆之中,手中刻着最后一个木雕。
木雕上的人物,正是他的妻子李月。
燕十三看着木雕上李月的容颜,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他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地将木雕放到了一旁的柜台上。
与他自己的木雕放在一起。
燕十三站起身来,走到铺子的门口,看了一眼头顶广袤的苍穹,自言自语道:“是时候离开了……”
陈孝谦恰在一旁玩耍,听到燕十三的话,不禁问道:“段爷爷,您要离开这里吗?”
燕十三看着他可爱的小脸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道:“是啊,爷爷有事要离开这里了。”
陈孝谦好奇道:“段爷爷要去哪里?”
燕十三看着北方的天际,道:“爷爷要去北方,见一个人。”
这些年,他又听到了谢晓峰的消息。当年神剑山庄的那位三少爷,其实并没有死,听说他化名阿吉,在江湖上四处流浪,他前些日子出现的地方,就在苦海镇。
而苦海镇那个地方,燕十三也曾在那里待过三年。
陈孝谦懂事地点了点头,道:“那段爷爷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燕十三微微一怔,道:“回来?”
“或许不会回来了吧。”燕十三心中暗暗叹道。他自然不会把自己不会回来的事情告诉眼前这个可爱的孩子,于是道:“等到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爷爷就回来了……”
陈孝谦道:“那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等段爷爷回来。”
燕十三笑了笑,将陈孝谦放了下来,道:“好,孝谦真乖,快去玩吧……”
燕十三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要离去的消息亲自告诉陈平安,只是给他们留了一封信,说要去北方探望一个好友,恐怕需要较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等到陈平安看到信时,燕十三已经离开了江州城,去往了北方。
瞿塘峡。
这是燕十三第三次来到这里。
第一次来时,他十七岁。
第二次来时,他已是中年。
如今,他已垂垂老矣。
瞿塘峡畔站着一个灰衣青年,年纪十七八岁左右。
他所站的位置,与当年燕十三所站的位置一样。
只要再往前轻轻一跃,便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燕十三在一旁看了那青年许久,直到那灰衣青年也发现了他,这才开口道:“年轻人,你是想要跳河吗?”
灰衣青年有些意外,道:“老伯,您怎么知道?”
燕十三脸上露出回忆之色,道:“很多年前,我也曾站在这里,想一跃而下,就此了结自己的一生。”
灰衣青年道:“后来呢?”
燕十三道:“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灰衣青年道:“什么地方?”
燕十三道:“忘忧谷。一个可以让人忘掉忧愁烦恼的地方。”
灰衣青年有些不信,道:“真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燕十三笑了笑,道:“是否真有这么神奇,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灰衣青年脸上有些迟疑。
燕十三道:“你还年轻,求死不必急于一时,先跟我来吧。”
燕十三往前走去。
灰衣青年犹豫了一下,终是选择跟了上去。
燕十三带着他,一路去到了忘忧谷。
如今的忘忧谷,已经有十几户人家,不过燕十三与李念当年的那座木屋,依然还留在那里。
燕十三道:“这间木屋,就是我当年在此的居住之地。”
灰衣青年的目光落在另一间木屋上,道:“那这一间呢?”
燕十三叹了口气,道:“这是当年那个带我来的人所留的,不过现在他已经去世了,你可以先住在这里……”
灰衣青年缓缓走了过去,木屋长年没有人居住,门口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蛛丝网。如今又正值夏季,四周杂草丛生,想要在此居住,恐怕需要一番大的清扫。
燕十三已经开始清扫自己的木屋了,他打算在这里暂时住上一阵子,因为在去找谢晓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需要完成。
灰衣青年也开始清扫李念的木屋,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木屋的清扫才算完毕。
接下来便是清除木屋四周的杂草。
灰衣青年拿起木屋角落里已然生锈的锄头,开始动起手来,看他那娴熟的动作,显然以前也干过这样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
灰衣青年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惊出声道:“等等,这是车前草,还有金银花、地黄、麦冬、菟丝子……怎么这么多草药?”
燕十三听灰衣青年一连叫出了十几种草药的名字,不禁有些意外,道:“这些草药,你都认识?”
灰衣青年点了点头,道:“我爷爷与我父亲都是大夫,我从小跟随他们研习草药,自然认识。”
燕十三若有所思,在杂乱的药田中随机选了一种草药,道:“这是哪种草药?有何功效?”
灰衣青年看着株草药,道:“此药名为“紫苏”,主要用于行气宽肿,发汗解肌,解鱼蟹毒……”
燕十三又指向另一株草药,道:“那这株呢?”
灰衣青年道:“此药名为“还阳草”,常用于消肿止痛,清热解毒……”
燕十三又指了几种草药,灰衣青年都是对答如流,显然确实是研习过草药的人。
燕十三看着灰衣青年,只觉心中大慰,道:“你叫什么名字?”
灰衣青年道:“我姓李,我叫李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