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神医大恩,在下感激不尽,先生欲辞本不敢拦,然则有一桩机缘却是恰逢其会,非先生莫属。”
卢俊义见那安道全要走,于是说道。
“哦?愿闻其详。”安道全有些疑惑的说道。
“先生不是外人,此间事非术业专攻之人也难辨真假,先生可知《本草纲目》?”
卢俊义略带紧张的盯着安道全说道,之所以紧张,无他,实在是他也急于验证一下梦中所见闻之真假。
“额......敢情是在下学艺不精,确实闻所未闻,不知员外能否道出其中内容?在下听得一些或许能确切知道。”
安道全有些意外道。
于是卢俊义就着梦中所知将那本草纲目念了出来,约莫盏茶功夫,捡着一些按照梦中所知之后世知识理论给安道全说个大概。
可怜安道全自出师行走以来,本以为自家师父已是大家难得,岂料这里竟然别有高人,一时间不由得慢捻胡须,渐渐地竟是痴了一般。
“神医?神医?先生?”
站在旁边的燕青见安道全痴了许久,轻唤着他。
“在下失礼了!请员外见谅。”
安道全终于回过神来,对着卢俊义歉意道。
“无妨!无妨!敢问先生,莫非我念的这个本草纲目......?”
卢俊义看着安道全的反应不由得有些激动有些忐忑。
“实不相瞒,员外所念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只是从未有人如此通透,脾胃之说并无定论,如此这般通透者,确实闻所未闻,敢问此篇可有别名?”
安道全沉吟着缓慢说道。
“此篇是本草纲目中一个名录所属,名曰脾胃论,除此之外此书总计五十二卷,总计引用医书二百七十七种,经史百家书籍四百四十种,共计七百十七种......”
卢俊义见安道全如此神色,于是便索性将本草纲目中的所有大小分类以及统计数量等等笼统说了一遍,
直听得那安道全坐立难安,不知捻断胡须几何,至于原本胸中去意早已不知抛在何处。
那一日,卢俊义见识到了何为求道之志,
那安道全几无休止,若非卢俊义大病初愈,几乎要秉烛夜谈,累得卢俊义不知喝了多少润喉茶。
然而也就在这样一个复述,一个边听边想,时时拍腿称道的过程中,
两人都确定了一件事:这本本草纲目绝对是世所未闻,前无古人。
那么问题来了,卢俊义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看着安道全和燕青两人或疑或喜的神情,卢俊义组织了一下言语给两人讲了一番自己梦中奇遇,听得二人惊诧莫名,欣喜不已。
“员外,此书实乃煌煌巨著,今能现于世间真真是医家之大幸,天下苍生之大幸啊!只可惜......”
安道全迟疑了一下说道。
“只可惜在下对于医术全然不懂,若是先生有意,在下愿意全部写出来送给先生参详。”
卢俊义淡然的接过话说道。
“此等天授奇书非一人能为,更非一人可悟,大道至繁至简,学海无涯啊,在下一人,恐怕有负天恩呐。”
安道全有些为难的说道。
“在下倒是有个想法,先生何不邀一些杏林好友共襄盛举呢?
还有就是在下打算收养三百孤幼,可以让他们跟着学习,
日后但有所成也能给天下人祛疾纕福,此亦为梦中神人所示。”
卢俊义意有所指的说道。
“对啊对啊!弄好了也是给老员外和老夫人祈福!”
燕青拍手叫起好来称赞道。
安道全看了一眼这个灵醒的俊俏小哥笑道:
“员外好家教啊,福荫殷厚,好一个试手炼石谁与共!眼前这不就有了嘛!”
“眼前岂止一位啊!您说是不是呢?”
燕青喜滋滋的说道。
所谓打铁趁热,三人也都不是婆妈的性子,当下里也不拖沓,当场定下章程,吩咐人手各去准备一应事宜。
安顿好安道全在府中以及其他事务交付妥当已经是三日后了,
卢俊义在家中设了灵堂祭祀,又在城外给父母立了衣冠冢,待一切礼毕已是月余光景。
这期间三人每日里除了练武录书之余,说起从前,原来安道全之所以能路过大名府却是另有缘由。
当安道全说出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的名字的时候,卢俊义再次确定了自己梦中所得必有造化,
只是不知道梦中的那些悲惨是否还会发生,而自己又能否躲过那滚滚洪流。
话说从头,
这安道全刚开始行走天下时,路上遇到强人几乎丧命之际,得一壮士相救,那人就是王进,
后来王进成为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却跟新上任的高太尉有仇,于是挂印去职,带着老母远走江湖避祸。
岂料路上老夫人染病,只得往建康城投安道全求治,
见了安道全,开了方子稳住病情以后,发现要除根却中间差了一味药,
而这一味药只有辽境才有,无奈留下王进陪着老夫人暂时躲避,
安道全孤身一人穿州过县往辽境寻找药材,这才有了过大名府跟卢俊义一场交际。
当然了,以上这些只是这神医安道全的说法,至于内里是否别有隐情,此时尚未可知。
这边安道全决定留在大名府录书本草纲目,卢俊义于是派人去接他的亲眷以及王进母子,算算时日,也该到了。
这一日,接仆人来报,三人来到城门外等候王进一行人等。正说话间,忽听得一人腔调怪异的骂道:
“懦弱的宋人也配如此好马吗?那汉子!须知好马只有勇士才配得上!识相的就乖乖让给耶耶!”
卢俊义还没反应过来是骂自己的时候,一股子腥膻味道已经扑面而来,一双蒲扇大手朝着他执缰手打来。
一颗大脑袋顶着乱蓬蓬锈结疙瘩的头发陡然闪进视野,卢俊义猛地吃了一惊,一脚踹出。
那人怪叫一声侧身躲过,反手一刀捅了上来,
卢俊义一声暴喝从马上跳起来,落下时手中马鞭已挥了出去,正好缠在那人脖子上。
再一扯,那人登时被扯翻在地,
卢俊义落回马背,轻磕马腹,
那马儿本就神俊灵巧,前蹄重重地踏在那人身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人吐血伏地不起。
噌噌噌几声拔刀出鞘动静,一群异族打扮的汉子吱呀怪叫着提刀冲了过来,
燕青眼疾手快,嗖嗖嗖三箭射中当先三人大腿,
岂料彼辈竟然只是稍稍停顿一下,更急的冲了上来,
连那中箭的三人也是毫不落后,唬的燕青一呆。
“小乙,保护安神医!”
卢俊义大喝一声,纵马向前顺势从地上捡起之前那人的刀迎了上去。
砰砰乓乓几声金铁交击,双方错身而过,
卢俊义跳下马一手执鞭一手持刀再次冲了上去。
两轮厮杀,卢俊义击杀两人,自己也挂了彩。
更要命处,那手中刀已是缺口斑驳不堪用了,
顾不得其他,正要再次上前厮杀,只听得一声大吼:
“哪里来的贼厮鸟敢在我大宋撒野?”
只见一个胖大汉子双手各倒提一刀一棒宛若怒象冲锋一般,
超过卢俊义时顺手将棒子扔过来,
在他后面一个十八九岁青年汉子紧跟着,闷着头一声不吭的倒提长枪向前急冲。
卢俊义接了哨棒在手,疾步向前抢在那胖大汉子身前,一棒砸向对面当先的异族汉子。
一时间那胖大汉子大吼一声:“好汉子!”
话音未落只见那异族汉子已然头颅炸裂,肠开肚破,立时丧命。
原来却是二人一个棒子砸爆了他脑袋,一个刀锋扫过划开了他肚肠。
跟来的青年汉子一个跃起,大枪横扫对面腰腹,
那几个异族汉子红着眼格挡开来,发一声喊冲了上来,竟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卢俊义三人却也不怵,两方人厮杀在一起,
一方是猛虎出笼,不见血不归,
一方是猛龙过江,不闻腥不退,
一时间呼喝如兽,血溅十丈。
好一番厮杀,有诗为证:
白山黑水起苍莽,横行天下为谁狂?
天不管来地不爱,乱风卷过护达冈。
麒麟提辖九纹龙,上应天罡卅六星。
恨天无环地无把,谁是虎来谁是虫!
一片血泊狼藉之中,三个好汉子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卢俊义一手拉着一个,刚要开口,忽听得一声大喝:
“贼子好胆!”
一根长枪厉啸着把之前倒地不起的那个异族汉子钉在了地上。
原来之前厮杀没顾上那汉子,他刚刚醒来正要偷袭,却被仿佛天外飞仙一般的长枪从头顶穿到脚下,死状堪比同行族人。
至此,十来个异族汉子全数死于非命,血洒大名府。
卢俊义回首看去,只见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威猛汉子正疾步冲来,
于是赶紧放开身边两人,行礼道:
“多谢好汉!幸不受袭!”
那汉子赶忙回礼道:
“不敢承谢!本该早来,奈何家母年迈,亲眷同行,不得已处,惭愧之至!”
......
“兄长!”
“员外!”
眼看得这边厮杀罢了,燕青急急带着安道全过来察看几人伤势,幸好都是些皮肉之伤,止血包扎后并无大碍。
一番介绍,几人互通了姓名,
那使刀的胖大汉子名叫鲁达,
使枪的青年汉子叫史进,
后来长枪钉人的那个是史进的师傅,叫做王进,
正是安道全他们一起要接应的人。
几人正说话间,猛见得几队人马急匆匆从城内赶过来,
一营军士在前,两队衙役在后,将众人团团围住。
待众军士刀枪在手站定了,一个骑马的军官将手一挥:
“全部拿下!”
“且慢!敢问将军,我等所犯何罪?”
卢俊义抬手止住鲁达等人问道。
那军官尚未答话,只听得一个尖细莫名的声音叫道:
“尔等竟敢杀害友邦使者,罪该万死!”
却是一个白面无须的锦衣宫人在那里跳脚,稍停又叫道:
“你们这些贼配军还不赶紧把他们拿下?!杵在那里都是死人吗?”
卢俊义紧紧按住鲁达喊道:
“罪责只在我卢俊义一人,与其他人无关,抓我一人即可!”
只见旁边一个文士附耳对那宫人低语片刻,于是那宫人恨恨的扭转头不再言语了。
于是卢俊义束手就缚被带走,
这边厢燕青死死抱住鲁达,又喊上史进和王进好歹将他劝住,
众人急急回了卢府,燕青将一干人匆匆安置便急忙打包了一些金银出门去了。
这正是:
羊领虎群虎作羊,野狗一时称豺狼。
天生软骨难自立,怒煞提辖振天罡。
欲知卢俊义命运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