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东郭校场上各级官员齐至,百员将校皆在,前后五军整肃,两都监将台并立,随着梁中书一声令下,比武正式开始。
卢俊义甫一亮相,满场军士见了无不叹为天人,
无他,实因其人本就身长,加上宝马神骏,更是显得高大雄壮,
丈二长枪在手,盔甲鲜明,光彩辉映间直如天神下凡。
本来玉麒麟之名就响彻河北地,枪棒第一之论也是广为人知,
如今景象,军中上下一时间为之气势震撼,满场竟无一人敢上场挑战。
将台上两位都监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同时看向将校中一人,那人愣了一下,策马上前对着卢俊义闷声道:
“索超敢请员外赐教!”,
说罢也不多言,吐气开声,一个力劈华山,大斧对着卢俊义兜头砍来,
卢俊义偏身拧腰,枪尾自下而上后发先至在索超腋下点了一记。
啊呀一声,索超手中大斧竟是砍在了地面上,
其人马上一个不稳几欲栽倒,幸亏卢俊义横枪轻托了他一下才堪堪不曾出丑。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几眨眼功夫,
索超换了左手倒提大斧,对卢俊义低首道:
“多谢员外手下留情,员外高绝,索超佩服!相救之恩,容后拜谢!”
将台上天王李成和大刀闻达暗抽了一股冷气,
闻达轻声对梁中书说道:
“禀相公,索超败了,在场军中无人堪敌卢员外。”
“哦?这便败了?哈哈哈哈......你二人比之如何?”
梁中书意有所指的问道。
“相公容禀,卢俊义固然武艺高强,然而军中之事并非只看武艺的。”李成沉声说道。
“李都监说的好啊!确实如此,
武艺从来都不是疆场唯一,谋略兵法不可或缺,
且唤卢俊义上前来。”梁中书正色道。
待卢俊义上前,
就在那校场上,梁中书有意之下,各官员对他各种军务精要,兵法谋略几番考究,
结果满场颔首大赞,梁中书大喜,
心想前番依着许贯忠言语,书信告知丈人此间事以后,既然丈人回信中说这卢俊义之名因那一场厮杀已是入了官家眼里,那也就没啥好顾忌的了,
于是当场宣布卢俊义独领一军,统制万员,任凭裁汰招募,
之后一应事务交接成立无需多言。
翌日许贯忠拜会梁中书,几番品茗论诗,
在他有心承奉之下,被那梁中书引为知己,恨不能心腹使之,邀约不断,只盼克日称愿。
待许贯忠回到家中,思及日间所见闻,不由得发一声叹,想起前些日子的另一番交心谈论。
那一日卢俊义带着燕青和时迁早早的来寻许贯忠,
一见面许贯忠便笑道:
“何其迟也!小弟早已望眼欲穿,依门翘脚不知几何矣!”
“哈哈哈哈......大梦初醒,壮志方立,筹措经夜,今日正要把酒话从头,剖明仔细。”
卢俊义笑罢,正色向许贯忠行礼道。
一番庄重让许贯忠神情严正,燕青满眼憧憬,更有那时迁激动莫名,
几人寻了个私密幽静所在,也不用仆从,只四人团坐,促膝长谈。
卢俊义毫不隐瞒的将自己梦中见闻以及这些时日以来种种验证之处娓娓道来,震的余者三人久久无言。
之后卢俊义当场明志以谋将来,几人定下章程,只待来日逐步施行。
临了,时迁突然嚎啕大哭:
“今个方知何其有幸!
日后员外意志所向,小人不惜万死,
惟愿报答员外爱我之万一!”
几人连忙安抚,许贯忠心下唏嘘,感同身受,于是这才有了梁府之行。
诗曰:
岁月蹉跎日如年,只缘人生浑噩难。
但有知己喜相逢,只恨光阴逝如箭。
说的是人生世上同样的时光对于不同的人来说,苦难颓废者只觉万般不如意,事事不称心,常有度日如年之患。
若是得了同道,立了志向,有乐事操持,那时间却又是另一番感触。
往往不觉间时日飞逝,不免悔恨往日蹉跎,深恨时不待我,年月不足用。
打从几人心意明了各自依言行动,卢俊义得了统军任命之后,稍作安定便打算同着鲁智深一起去大牢中捞出青面兽杨志。
岂料行前那夜却多了一桩插曲,
那一夜饭后,王进拜在卢俊义面前纳首言志,誓意追随。
对此卢俊义早已有所察觉,虽然意外却也并不吃惊,
只能说热血未冷者,早晚奋起而已。
于是也不推脱,当下安排人仔细安置王进之母,将老夫人当做至亲长辈礼待。
隔了一日,卢俊义并鲁智深和王进三人一起,带着几个灵醒仆从前往大牢解救杨志。
到了地方,牢狱那一应吏员管事早已知晓眼前是梁相公座前爱将,自然不敢有丝毫违拗,办起事来爽利异常,半日间就一切完备。
那杨志本来另有一番机遇,不该有这多日牢狱煎熬,
结果阴差阳错间有了另一番造化,只能说忠烈之后,天意庇护。
自那日卢俊义叫出他的名字,并说出日后救他之言,至今已过了月余光景。
杨志在牢中时时盼望,毕竟他如今彻底没了丝毫凭仗。
若无外援,说不得就要困毙此间。
每每想起自己往日生平,杨志深感煎熬,常恨命运不公。
自家空负大志却上进无门,偶有起色便失于无妄,最终沦落至此,近乎绝境。
卢俊义的几句话竟在这煎熬之中成了执念,宛若溺水之人绝处抓了一根稻草。
想用力却害怕只得一根,终究于事无补。
不用力,却又侥幸:万一彼端是一座草山呢?
就这样反反复复之中,此间煎熬之处非常人理解。
几近绝望之时,乍闻重获自由,
杨志心口仿佛被撞击一般,整个人摇摇晃晃,险险落泪。
直好似乌云盖顶,大山压头之时,
一道金光撕裂晦暗,一双大手拿走太行。
一时间惊喜莫名,恨不得肋生双翅,足成四肢,
片刻也等不得要远此鬼域,去拜见恩公。
“得幸恩公,小人此身再造,今后任由驱使,千难万险不惜一死!”
杨志推金山倒玉柱,泪流满面的拜在卢俊义身前说道。
卢俊义见这命运坎坷的威猛汉子如今行止,心下也是多有不忍,
于是连忙搀扶起来:
“杨兄弟切莫如此,英雄多难也是世之常情,
今日脱离樊笼,他朝一定可以笑傲四方。
此处不是叙话处,且随我来。”
不多时,卢俊义一行人来到一处十来丈高的酒楼,
只见酒楼门前高高挂着一个匾额写着:翠云楼。
那翠云楼乃大名府顶顶好的所在,经年号称第一,
当年传承到卢老员外手上时,卢家已苦心经营了三代人,
也正因这海纳斗量的入息才让卢家渐渐坐实了河北第一豪富之名。
往前卢俊义每日里只爱打熬武艺,并不常来此处,倒是燕青经常在这里,还顺便学了个百事精通,风流多艺。
如今大梦初醒,卢俊义对这酒楼早已有了其他想法,前日跟许贯忠等人也议定了酒楼今后的发展方向。
一行人来到楼上,早有燕青安排妥当等候多时,
话不多说,几人入了雅阁坐定,卢俊义给杨志介绍引见一番。
当知道鲁智深和王进之前的身份之后,杨志暗暗心惊之余,也不由得对自己的将来多了一丝期盼,内里豪气渐复。
再有那燕青在席间穿针引线,插科打诨,氛围越发热络,
一场酒酣肉畅,杨志也彻底放开抱负,
哭笑间杂之余,几人各有同感,于是自成兄弟不在话下。
待杨志在卢俊义府中休养停当,正好朝廷对卢俊义的正式任命官凭告身也到了,
于是卢俊义便带着鲁智深,王进,杨志和史进一起入军中任事。
入了军营,卢俊义召集麾下所属,
当场任命鲁智深,王进,杨志三人各领三千,
先期裁汰老弱,不足者另行招募,
又任史进为亲兵营管,以千人为额。
一番折腾结果惊人,
原来那宋军已是糜烂入骨,
万人之中合格者仅一千多人余下尽是老弱,
即便卢俊义等人早闻厢军不堪使用,却也始料未及,
未曾想竟然触目惊心至此。
或许只有杨志知晓的多一些,然而没曾想只几年光景,厢军内里腐败处竟然更甚往昔。
一时间被裁汰者哭声震天,更有拖家携口坐地哭嚎者数不胜数,
卢俊义烦恼之余将上下军官吏员全数打乱从头,被革除者十之七八,间有不忿者相约求告各方,卢俊义也一概不理。
对于那些被裁汰的老弱,卢俊义将他们尽数送往自家名下各庄,也算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甚至比之前更好,于是纷乱消弭。
另一方面卢俊义安排人四处张榜招募壮士入军,
随着时间推移,河北玉麒麟的名头渐渐吸引了许多人,
影响越来越大,经年应者如云。
即日起卢俊义几人就留在军中操练军士,几人交流经验各取所长,彼此获益匪浅。
想想也是,
几人原来分属不同,
王进久在东京禁军之中,鲁智深出身西军,杨志出身将门,卢俊义却是有梦中见闻可用。
几番交流,不单他们几个大开眼界,获益最大的却是九纹龙史进。
原本卢俊义让史进入军中就有意培养,
此子天分惊人,学武尤其神速,
最近这段时间,天天跟着卢俊义他们演武,渐渐地眼看着他的身手一日强过一日,
此时放到军中加以锤炼,将来打磨掉他身上原来沾染的江湖习惯,早晚必成沙场骁将。
史进一开始习武受了太多江湖把式的影响,攻守之间多了很多花俏,
如今也知道了自家的不足,心甘情愿在军中锤炼,满心期待将来。
一日梁中书派人叫卢俊义去他府上,说是有要事须办,
卢俊义带着史进匆忙赶到梁中书府上听用,
原来却是东京蔡相公寿辰将至,梁中书和蔡夫人准备了十万贯生辰纲需要押送,
卢俊义当下满口答应下来,
说定军中安置清楚便即刻启程。
这一去又怎生一番风云际会?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