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乌听说奥赫来了,他停了下来,用眼睛盯着小岛上唯一的一条小路。
远处的黑暗,除了海浪的拍击音什么都听不到。
子乌从活动板房里拿出来几盏露营灯,这是其他登月者留下来的,年代不详,这些灯的功能并没有损坏。只要拧开其中的一个开关,就会发出一束橘黄色的暖光,把这片黑暗中的小岛照亮。
“爸爸,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虚有早就习惯了黑暗中的那份孤独,有图朵陪在身边,他内心的恐惧像个小偷,偶尔才来光顾一下。
子乌也不清楚这片小岛所在的海湾叫什么名字,他只能用安慰的口吻说:“儿子,我也不知道,咱们的远程定位器已损坏,这是月球地心之下其中的一片大海。”
“子乌,虚有,图朵......”远处又传来了奥赫的声音。
这次,子乌听得非常清楚。
“奥赫,她真的来了。”
“是奥赫的声音,她在我们的对面。”
“奥赫,我们在这儿——”
循着声音,奥赫看到有一缕微弱的光亮在远处闪耀。
“妈妈,爸爸他们就在前面了,我们再走一会儿。”虚无的体力已不支,他的脸也裂开了一半,但他还在拼着劲儿跟在奥赫身后。
“奥赫!”子乌冲过层层黑暗的阻挡,终于跟奥赫团聚了,两个人深情地拥抱在一起。
“爸爸,”虚无叫完最后一声爸爸,就倒下来了。
“库克,求你了,快点帮虚无修复他的形象吧,他受了重伤!”奥赫用哀求的声音求着库克。
“好的,我来帮虚无修复。”
库克走到虚无身边,看到他脸上闪耀着电火花,一根线头祼露在外面。
奥赫可怜地托着虚无的一只肩膀,她的心太难受了。
“虚无被月轮柱砸破了头,那些碎片先是分解,后面就开始爆炸,我们落下来的时候,这些月轮柱就埋没了虚无。”奥赫想到那惊心动魄的瞬间,表情就不停地抽动。
“抱歉,奥赫,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子乌抚摸着虚无的手。
图朵和虚有也围上来了,这些人围住一束光像个圆圆发光的小火球,给这片小岛带来了无限生机。
“是我们选择了黑暗,不是黑暗选择了我们,“月球时间”在这片黑暗中没有舒展的空间,但我们却能顺利地穿行,这也是生命伟大的意义所在吧?”
在这种空寂辽远的月球上,子乌感到“月球时间”对他们的让步,妥协从来没有停止过。
“奈斯特还活着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奥赫的耳朵里。
“啊!”
奥赫听出来这声音,貌似一种垂死挣扎的人发出来的,她扶着子乌小心地转过头,在黑暗中搜索着这个可怕的声音来源。
“他是摩多团长,这老头自从月轮池跌落下来,就没有讲过一句话。”
奥赫看到护栏的一个角落里卷缩着一个人,不用说就知道是摩多团长。
“是的,他还活着,我们下来的时候,山牛还说有重要的话给我说,可惜我没有听到,我得赶路。”
奥赫现在也不想计较那些恩怨,现在大家都被困在一个孤岛上,这种内心的恐惧和压抑让人感到生与死都没有意义了。
“唉,奈斯特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了,像个话痨,这点最令我反感。”摩多团长从瓶子里拿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
他觉得现在的感觉比刚下来那会好多了,头脑特别清晰,肠胃里开始咕咕叫,他饿了。
“有没有食物?我想吃点东西。”
摩多团长像打开了话匣子,他滔滔不绝地说这说那,是饥饿感迫使着他索要能吃的东西。
“这里真的没有吃的东西,摩多团长,如果您不介意,就多吃点药丸吧,这些药丸的成份含有某些维生素,促够弥补因饥饿缺少的那些营养成份。”虚有说的没错,这座无人的小岛上怎么会有吃的呢?
图朵早已饿得头晕眼花,但她却一直在忍着挨饿,期待能从那些房间里找到一些能吃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电线,如果拆了线丝能把那些化学元素分解成细胞所需的东西,她想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图朵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她看到虚无躺在库克的大腿上,正在经历着“解剖重组”的痛苦,库克要从那些千头万绪的元件组合中,修复虚无的体能。
“啊,啊,啊!”图朵捂着眼睛跑到一边,她开始痛哭,她为虚无和虚有一家人的命运感到无能为力。
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来,落到图朵的肩膀上,并把图朵的头发深埋进他的臂膀里。
“图朵,不要难过,虚无没事的。”
是虚有跟过来了,他在暗中观察了好久,发现在图朵看到库克修复虚无的场景难以接受,就悄悄地跟在图朵身后,害怕她做出消极的选择。
“虚有,我真的好怕,好怕,我想离开月球!我们回去吧!”图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失声地哭了起来。
“图朵,会有这一天到来,你一定能回到地球上,或者我们把月球开发的像地球一样美好,那时候你就不会哭了,笑容天天挂在脸上,多好啊!”虚有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这是他冒着生生命的危险保留下来的,只是帮图朵储存口粮。
“给,图朵,这是你最爱的巧克力联盟的其中一块,安克利!”虚无把这块巧克力递到图朵的手里,他自己却站在图朵后傻笑。
图朵没想到,在这样绝望的地方,虚有还有巧克力给她吃。她突然想到,从月轮池掉落的那个时间,虚有为了寻找一包从他身上落下的东西,撬开了那些堆积如山的月轮柱,最后被埋在一波余震落下的的废墟里,是子乌和库克联手把他救了出来。
“虚有,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图朵把这块巧克力咬掉了一个角,另一块却小心地包起来,放进她的口袋。
经过库克和子乌两个人的紧密配合,虚无体内受伤的元件的算是被修复了,他脸上的皮肤已接缝得完好如初,一点伤迹都看不出来。
一家人能够团聚在一起,对子乌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当库克给子乌提到离开这片孤岛回到撒哈拉平原时,子乌只是笑了笑。
“摩多团长,唉,”图朵来到摩多团长的身边,看着他浅喘着粗气。
摩多团长睁开他的眼睛,朝图朵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他现在体内的能量越来越弱了,身体开始变得僵硬,现在这个团队里,只有他和图朵是肉体之身。
“给,这是一点吃的。”
摩多团长伸出他那枯柴一样的手掌,接过图朵递来的巧克力,疯狂地把它塞进嘴里,他体内的气血立即被激活了。
“谢谢你,图朵!”摩多团长继续躺着,他眼睛里的空洞越来越深了。
图朵主动把她的巧克力分享给摩多团长,她只不过是看在同类的份上,不能让摩多团长死在这座小岛上。
这块巧克力唤醒了摩多团长的良心,他居然抖着肩膀哭了起来。
“啊,我没有看错吧?摩多团长您怎么哭了?”子乌看到这个躺在角落里的老头哭得像一个伤心的孩子。
“罪孽啊!罪孽啊!”摩多团长用那苍老的手臂捶打着胸脯。
“子乌,我欺骗了你们,抱歉,如果我还能活着回去的话,我一定要亲自找到奈斯特,我相信他就是我那走失的儿子。”
“奈斯特是你的儿子?”子乌认为摩多团长一定在说梦话。
“什么话嘛,奈斯特怎么会是这种人的儿子?”虚有也觉得摩多讲话不靠谱,特别是他刚刚把奈斯特的四肢都砸断了,这种深仇大恨够奈斯特记几辈子了。
“摩多团长,您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隐瞒了我们,你说奈斯特是您的儿子,有没有依据?”子乌蹲到摩多团长跟前,看到这个老头的气色又变了。
“没错,子乌先生,我欺骗了你们,我那种私心杂念就被毒恶的虫子侵蚀了一样,为了这种私念,我居然对奈斯特下了毒手,我对不起奈斯特,他就是我那个走失多年的儿子。”摩多团长老泪横流。
“我现在的年龄在150岁以上,或许你们无法接受这么苍老的我,真的,我现在的感觉良好,我总觉得月球这里的时间走得很慢,虽然我也找不到头绪,但我在这里生活,肌肤永远都是处于年轻状态。”
摩多团长似乎又看到那一年,他初来月球的模样,年轻有为,精神旺盛,自从他认识了那个来自犹他国的魔头,他的人生就踏上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