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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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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中心粒与赤道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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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8月末,苏廿在聂符远携将聂家二老从南边采风归俞的日子里,不得不把协商搬离8号院的议项再次提上了日程表。 己亥年6月底至7月中,算是苏廿较为轻松的一段日子,但也只是与寻常间,近19个小时连轴转的生活工作状态相对而言的。依照谭部长的部署与要求,赶在10月九州大庆前,部门基本上搞定了基础性的筹备工作,高温假后,准备开启新一阶段的优化提升工程了。因为不大清楚聂符远及聂家老人返归的具体日期,再附加上,自己可以暂时性休整的时间也并不久长,苏廿提前对接安排了双亲来俞的相关事项。 聂家一行是七月中下旬开拔的,苏廿一个人看护了小酒与花生将近小半个月。每日清晨,她5点起床,查点安顿好仍在酣睡中的小酒后,第一时间拴了花生去放风。花生的作息非常规律,即便更换了新单位的苏廿,几乎日日4:22左右就基本醒清了过来,也比不得花生骨灰级准时准点的骚动。他就像是一尊年代久远,却构造精细的报鸣钟,按时按点唧唧哼哼地敲打着流逝中的月岁。 麻雀小屋所在的城乡结合部社区,还算是比较成熟的,院子也相对宽敞些,很适合花生四处走走。聂符远及二老离俞后,苏廿自己租借了车子,载着孩子与拉拉,提前转移至了这里居住,为的是双亲来后,住着自在方便些,也不会给8号院额外增添可能的麻烦与误解。 早在16年前,苏廿来俞上学时,这一全亚洲都有了些名头的睡城社区联合小区,就鳞次栉比地搭建了起来。聂家二老为小三口置办换就的小屋,地处在综合社区的2号院里,位置偏南,临近地铁,交通便利,对工薪通勤阶层极度友好。在这些个层面上,苏廿还是由衷地感激着聂家姻亲的。唯一的问题是,小酒出生5年了,她看出来聂符远丝毫没有想要迁搬的意愿与念头。从出了月子开始,苏廿其实早已做好了新生活的准备,她一直以为,这是无需多言、顺利成章的安排。儿子降生的第二年年首,为结束产假复出岗位做着计划的苏廿,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与聂符远商及迁移事项,不想就碰上了一粒儿软钉子。 “不论怎么样,咱们是不是也得在我这边的工作复位前,大致上拾掇下2号院啊?”苏廿没什么顾虑地正常说明了情况,边收拾碗筷,边征询着聂符远的意见建议。 聂符远没有马上接话,苏廿拾掇着残局的双手迟疑了下,抬眼寻观着小酒爸爸。聂符远先是轻轻地侧转了头,浅浅地瞅了一眼正在大厅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的聂家双亲,眼光尤其定驻在了聂家老太太身上十几秒钟。苏廿顺着光路踪溯过去,只看到了对方若有所思、似笑非笑的表情。 “再说吧,不还有大半个月么?到时候再商量。”聂符远收回了眼神,埋头继续鼓捣手机。 苏廿定定看过聂符远半分钟,“大半个月就正式复岗了,哪里还能有整块儿的时间,打扫小屋、整理用品啊,得提早打出一点儿宽裕吧。” “刚吃完饭,我先听会儿股票课,你先收拾,咱俩一会儿再说。”聂符远皱起了眉头,言语里不耐烦之感,已经呼呼地“冒了罐”。有那么一瞬间,苏廿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哦,是在聂家二老刚刚置办了2号院的麻雀小屋,与小夫妻通告时的旧日场景。那个时候,聂符远也是这么一副漫不经心又有所顾虑的样子,只不过,彼时欢欣鼓舞、半昏了头的苏廿,将这小尊烁闪在眉头里的不悦,完全忽略了开去,也不曾意识到其中藏包着的七窍玲珑与慧心巧思。 这几句意料之外的对答,让苏廿毫无防备的热心,受到了第六感觉般地冲击。她想,莫不是打从一开始,小酒爸爸就没有想过搬离8号院的吧?不过,当时当下的苏廿,仍然还是抱有着那么一丝不愿丢弃的希望的,她觉得,凡事不要总往不良处归拢,聂符远也有可能是认真想过了的,只是一时半会儿不愿意“直言不讳”、生搬硬离罢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只要苏廿不寻究,聂符远就从不主动提及。直到复岗前的三天,苏廿觉得不得不再说上一说了,就在就寝前,关起了隔断室的屋门,二商此事。这一回,聂符远没有续听他的经济类课程,反而在床沿儿上坐定了,很是认真地与苏廿攀谈了起来。 “苏廿,这事儿,你怎么打算?铁了心地要离开老爷子、老太太?”苏廿没有料想到聂符远会用如此的口气来问话。 “你怎么这么问呢?小酒出生前,咱不就说好了的吗?老太太不也嘱咐过咱,出了月子,就搬迁过去的吗?你忘了?”苏廿有些不理解地回述。 “我不太记得这事儿,不过,你觉得,你能担负起照顾小酒和整个家的责任么?”聂符远抬眼看了一眼苏廿。 “啥?怎么就是我一个人了呢?咱俩不是两人么?都成家立业有孩子了,共同担扛起这个小家庭,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苏廿更糊涂了。 “哦,你觉得咱俩可以么?这么有自信?”聂符远的声音有点儿戏谑地“玩世不恭”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半撩起了苏廿的烦闷气儿。 “你这是……怎么一个想法?我有点儿整不明白了。”苏廿按捺着冲动,想着兴许是自己误解了,再给聂符远一个明明白白释解的中档。 “没什么意思,字面意思。我工作很忙,你也算不得轻松,有老人帮衬着,咱俩还能喘着口气。如果单住开,白天谁看小酒?怎么着,让老太太、老爷子坐公共交通两边儿跑啊?再说了,2号院那边,还没有8号院大,万一哪天时间晚了,老人没办法返回,怎么睡?”聂符远来了劲儿,理直气壮地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事实性理由,似乎非常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继续留在8号院?”苏廿先向聂符远确认心迹。 “是啊,不然呢,你想怎么办?”聂符远眼神赏味地反问苏廿。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到这里,苏廿算是彻底明白了,打从一开始,聂符远这只大号的鹞筝,就没有想过要迁离老巢,一如早年间,他南下澜城求学一般,仍然“心有所属”地念惦着俞城的山山水水、酱醋烟火,更确切地说,是心心念念着老太太羽翼下的润滋散闲、怡然自得。 苏廿不由得想及,小酒出生小半年,除了顺产当日,时时刻刻见到过聂符远的声音笑貌外,在这不算短暂的100多天初为人母的日子里,为孩子勤洒消毒、日夜陪护、吃痛受难、查点置办、忙前忙后的,好像真的就只有她苏廿一人。在母亲二次病发、返回古城治病休养的情况下,虽然也有婆母的“搭手”,但涉及到生身等细节事项,特别是夜间的突发状况,苏廿不曾主动累及过邻屋休息的聂家老人,而睡在书房里的聂符远,长夜里,也从来没有问津过她与小酒。彼时,苏廿只觉得上述都是应该的,为母则刚嘛,母亲生来就是需要背扛下最重要、最繁琐的责任的,小时候,她对外婆与母亲的记忆,也都是如此这般的,更可况,同为实验研究人员的她,毕竟还是处于正常休假中的,很理解也坚持保障着聂符远夜里的充足休息。因为只有这样,白间里,他才能够集中精神,才不至于因乏困而发生不必要的误操作危险。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这个世界,是你如此设想,他就会按律定运转的吗?寻常世间,都会时不时偶发脱离了防控的过路魔鬼事件,更不用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弗谬的家宅领地了。这四角齐整的方天,本就鸡毛一地,清官难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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