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深深望了几人一眼,便道了几句安抚的话,方寅也洒脱的很,大笑着离开了宫殿,担任兵部尚书也十来年了,如今算得上是功成名就。
自从陛下上任以来,原户部尚书张之悯,礼部尚书、刑部等等,皆落得个身死,除却宰相王坤,和被免职的徐进,他也算是善始善终的第三人了。
心中虽有百般复杂,但方寅依旧没有回头,一步一步离开了大殿,独留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喟然。
“这年号也该换了,老臣都走了...”
燕云忽然喃喃自语,轻笑一声扭头看着众人
“你们觉得年号定什么为好?”
“建元以结,不如论建中,承上启下”
听着和珅的讲解,原本有些忧愁和感慨的燕云顿时没了思绪,转过头只是看着他,脸色冷的可怕“你觉得贱种好听么?”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和珅赶忙跪在地上,疯狂地抽着自己的嘴巴子,满脸惶恐,这下拍马屁,脑子没过,要遭殃了!
“滚!”
“都滚出去!内阁的事情给朕置办妥当了!”
看着下面这群人,燕云不由得怒火爆发,厉喝一声,赶走了所有人。
待众人都走后,卫文上前几步“主子莫气坏了龙体”
“无涯国的事情怎么样了?当初朕派白斩等人前去灯塔,如今可有消息?”
......
“快!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他人随我来”
寒风冷冽,大雪铺天而下,树林中几十道声音匆匆赶路,依旧是一袭黑衣,只不过里面包裹了棉花显得有些臃肿,月光自树枝间洒下,透着昏暗的亮光,依稀可见这些人正是燕云当初派出去的白斩等人!
“大人,那些蛮子咬的紧,侍卫们都甩不开”
一名暗卫捏着脚步走到了一侧,声音压低了许多,唯恐漏出去半分。
“废话,我当然知道,脚走的能赶得上马匹?”
顿在树干上的白斩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正准备继续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变,伸出手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头看着下面。
不多时马蹄声越发躁动,呼喊声也响亮起来,从众人的脚下穿过,朝着远方而去,待追兵走出去甚远,方才开口道“如果那个商人没骗我们,前面十几里有一个镇子,赛马比赛颇多,定然有不少马匹。”
“多亏了大人的这副顺风耳,不然我们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有人夸赞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白斩的耳朵闻声可达几十米之外,便是脚步、马蹄也甚是清晰,屡次绕开了追兵!
“继续按计划行事,你们几个去引开他们,其他人随我去目的地和前面的兄弟会和”
白斩再次下达了指令,纵身一跃滑下了树,四处看了看,便带着几十名暗卫悄然离开了原地。
“驾!”
“驾!”
众人抢了不少马匹,或独自一人,或二人共骑一匹,朝着远方而去,弯弯绕绕了许久,这才甩开了追兵,一行人找到一处山洞躲了进去
“大人,陛下交给我们的任务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该死的灯塔国面积又实在宽阔,堪比燕国!”
白斩长长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肉干,给众人分发了一些,又塞了进去“一路走来,几乎没有十三大人的消息,若非那商人竟然有西域口音,我也不敢保证几百里外的那个什么落山城里有踪影”
“陛下对十三娘娘用情可真深,跑这么远了还让我们追过来”
“你懂什么,这叫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有人大笑起来开口说道,众人也笑了起来,如今天高皇帝远,调侃调侃陛下也没什么。毕竟白大人也杀累了。
白斩是眉头微蹙了一下,便也不管了。他确实累了,当初百余人过来,除却被追杀死了一些菜鸟,还有十几人被他所杀,就是因为这种高强度的逃亡生涯下,有人按耐不住,辱了陛下的威严。
不过,现在他白斩不管,不代表以后不管,有几人太跳了。
“火葬场是什么?”
听着陌生的字词,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人摸了摸脑袋,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有一次听道衍大师说的”
...........
“那边还没有消息,灯塔距离遥远,也没有探子安插在那边,奴婢实在不知“
卫文恭敬回话,灯塔国什么情况,他确实不清楚。
“不清楚就不清楚吧”
燕云的表情谈不上失望,倒像是一种根本不计希望的无所谓,就算是那些人领了银子跑了,他也没办法。
毕竟他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没死。
“陪我出宫逛逛吧,又快过年了”
“诺”
二人换了便衣,皆是一袭质朴无比的青色麻衣,倒像是兜里没几个钱的穷酸书生。
“这般打扮,你还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
“主子折煞奴婢了,奴婢哪敢攀这士绅的亲戚”
卫文满脸笑容,嘴上虽然是婉拒自嘲,脸上的笑容可没少多少。
“行了吧,你这一肚子的坏水,也算是一步步历练上来了,虽然还远比不上那几个内阁阁老,但一般的知府怕是没你聪明了”
燕云拿手指了指卫文,如今的智力值|、野心、朝野影响力可不是当年的那个太监了,堪称是皇宫一派。
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便是魏忠贤的影响力也才高他十个点不到,何况张居正、和珅等人更是大差不差,毕竟是他身边的狗,那些没眼力见的废物们,还是给点面子的。
“最近思衡怎么样了?”
“小主子他聪明着呢,已经熟读了不少诗词,道衍大师也教授了一些策论”
“那就好”
燕云微微点头,宫里翻来翻去就这么一个太子,第二个孩子严侍琴一直怀不上,许半夏...许半夏又走的早,十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个人倒有些空荡荡的,有时候燕云也在想,要不要再收几个后宫,可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他实在没有这个精力。
一主一仆,主仆二人走在布满雪花的街道上,看着两侧的行人打扫着各自门前的积雪,真就是只顾自己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这京城的街道一直都不打扫么?”
走了许久,燕云忽然开口问道,声音里诧异中带着一丝不悦
“主子您忘了,前几年的时候,您是就喜欢这个雪,扫了多可惜,便裁撤了京城及各地约莫上万名的劳役”
卫文脸上挂着笑,说了起来,伸出手接住几朵雪花“这雪花饱满,瑞雪啊~”
燕云也有样学样地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还没有细看纹理,便悄然化了,长长叹了口气
“哦~,这样啊,让以前的人马继续打扫吧,想来都是些老人,没了这点碎银子,这年怕是过不好了”
“主子心善,这是百姓的福气”
“福气?”
燕云忽然自嘲一笑,身后的脚印不断延展,朝着远方而去,二人一边聊天,一边走着
“|这福气怕是天下没几个人想要”
“主子怎么会呢!”
卫文赶忙开口,正准备说上两句,却看见燕云伸出手制止了他。
“朕不在乎”
是的,他不在乎,他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清楚人性的贪婪,永远是满足不了任何人的。
入了那个队伍的,嫌弃需要缴费
没有入那个队伍的,或者看不上,或者嫌弃招的人少
股市里面的灾民更是天天吃面,两亿股民,没有不骂的,更不用说几年前的千股跌停了,当初知道的时候,愣是给他都整懵逼了。
至于他,一节大学生,考研考不上,保研又靠关系,而他什么也没有,就连好好的奖学金,也送给了手里拿苹果的贫困生。
他这种手里拿大米的有钱人,怎么可能有名额?
絮絮叨叨的思绪不断飞舞,燕云也慢慢不在说话
下雪好啊,下了雪就能遮盖一切的罪恶了,他看不见手下臣子的鲜血,更看不见普天之下的黎明百姓。
他是个帝王,也是一个普通人。
“主子,该回宫了,外面寒冷恐伤了您的身子”
燕云摇了摇头,哈了哈气“去别院看看苏轼走”
卫文听见这个名字就来气,但当初已经惩治了苏轼的父亲苏洵,为此还被陛下责罚了一番,如今去见他,更是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
“小清照,苏轼在不在?”
“苏大哥在睡懒觉”
屋檐前的李清照托着脑袋,看了一眼燕云,叹了口气,立马引起了后者的注意,当即询问道
“怎么了?莫不是苏轼他欺负你了?”
“倒不是苏大哥,只是最近理学与心学的争辩愈发激烈,女子不得识字都快要成了规矩了”
听着李清照的话,燕云扭头看了一眼卫文,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些事都是苏轼告诉你的?”
“那可不,昨天苏大哥刚跟那个程颐辩论了好久,听闻理学得了陛下夸赞,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国策”
“那应该不会”
燕云啧了一下嘴,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忽然看了一眼窗户,嘴角微翘,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了些许“几个月前的鹅湖之会,苏轼可讲给你听了”
“自然是讲了,也不知道陛下何时才举办这第二场,这都拖了好久了,消息传出来都有些日子了”
燕云抽了抽嘴角,怪他,他鸽了。
“应该快了,走,去吧苏轼叫起来,我们去天子楼吃一顿”
“真的?”
听到吃,李清照眼睛都亮了,布林布林跟宝石一样,分外可爱。
“有吃的你不早说!”
门内传来的苏轼的声音,几乎下一秒便打开门走了出来
“苏大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啊,这个啊,咳咳,刚醒没多久”
苏轼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逗得燕云哈哈大笑起来“得了吧,窗户上都倒影你的身影许久了,不然也不会拿天子楼钓你”
“啊?原来是开玩笑啊”
小李清照听到燕云这么说,当即拉下个脸,有些美好的幻想破灭一般,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色。
“当然要去,这种事情许兄怎么可能开玩笑”
苏轼一把勾住了燕云背,挑了挑眉毛
李清照顿时眼巴巴地看向了燕云
...........
“老爷我这里还有半壶水,您还要不要”
苏辙此刻惨的简直不能形容,燕云当初命人抢了他,又扔在了南疆,距离陇右也近,距离山河省也近,就是离他父亲不近!
如今身无分文,那劫匪也真是的,不说给他留些衣服,愣是都抢了,只留下了最不值钱的青色麻衣,连当铺都给不了几文钱。
“不了,太冷了,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先去那里歇一会”
苏辙摇了摇头,哆哆嗦嗦地朝着不远处的破庙而去,出来的时候原以为就待几天,自然没有带什么厚衣服,虽然可能带了也会被那劫匪给抢走。
如今冻的要死了!也辛亏不是北方,不然是真要冻死了。
待二人走近了,这才发现里面有火光跳动,当即一喜推开门走了进去道“在下路遇劫匪,叨扰一.....”
里面是一个醉酒的男子,约莫六七十岁,头发灰白,靠着一块大石头已经睡着了,一旁的酒壶微斜,几乎倾覆。
苏辙也赶忙压低了声音,上前几步讲酒壶重新摆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烤起火来。
“你倒是有点善心,这壶酒送你了,暖暖身子吧”
老者醒了过来,一袭单衣,却丝毫不冷,大笑起来,将酒壶递了过去。目光微微看了一眼屋顶,多加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老先生一个人怎会在这里?”
“自然是去山河省寻一宝物”
“宝物?”
苏辙有些蹙眉,这年头还能有什么宝物?
“你这读书人,便休要打听这江湖上的事情”老者摇了摇头,也不打算说,只是说道“看你的样子,想来以前没有经历过这般,这劫匪也不杀人性命,倒是好劫匪”
“我不过一个读书人,杀了我有几分钱”
苏辙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那老者也不反驳,只是道“前面三十里有一座城,我劝你在那里先歇着,待雪停了走大路前往府城,切勿来这种破庙”
话音落下,便朝着门外走去
苏辙一脸奇怪地看着手里的酒壶,一个雪花图案异常明显,这才想起那人拉了酒壶
“老先生,你的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