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之忠秦传

经过了几日的行程，一日上午时分，队伍就来到了峄山。 峄山虽然算不得巍峨高大，高度仅为泰山三分之一稍强，但却集泰山之雄、黄山之奇、华山之险于一身，形成了独具一格的一座名山，那些巨石随意堆砌、形态万千、山间千岩竟秀，悬壁千仞、万壑纵横、目不暇接、令人观之、竟生人造假山之疑，与人世间的传言基本吻合，民间相传，峄山的石头，是女娲补天所遗留的石头，这峄山分明就是一座仙山。 峄山又名东山，正因为孔子孔圣人有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概。所以秦始皇当然要把这里选做邀请儒家学者之地，秦始皇想学习夏商周三代的帝王，他们其中的一些帝王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天子，都有过登高封禅的经历。 他也要象远古先帝一样，将地点选择在中原最雄壮的高山泰山登封祭拜苍天为父，到泰山东南方向的梁父山降禅祭拜大地为母。此为封禅。大有登高一呼，昭告天下之意，朕秦始皇受命于天，根植于地，既寿永昌。朕乃真命天子，天父地母，令天下人尽皆知，放眼天下皆为我赢家的天下，同时拜求天父风调雨顺，拜求地母五谷丰登，从此大秦国富民强。 峄山做为爬泰山之前的热身，也是聚集齐鲁儒士名流的最佳地点，然后向他们征集众议，请教他们如果按着中原的礼仪该如何制定封禅的礼节，那些远古的帝王早在千年之前的封禅场景如今早已是无人知晓，这就需要按着当前的国情重新制定好封禅仪式的每一项细节。 当秦始皇一行人行至峄山前时，早就闻讯赶来的各地方官员和百姓已经不少，有薜郡及周边的齐郡、汤郡、琅琊郡官员，还有薜郡内的各县官员和周边郡的一些县治中的官员，如鲁县、瑕丘、东缗、邹县、腾县、胡陵、薜县、戚县、沛县等地好多的官员都到场参加了在峄山迎接秦始皇大皇帝的仪式。 李斯丞相与叔孙通也请来了齐鲁大地上的一众大儒前来参加，有叔孙通的老师文通君孔鲋、曾经的齐国博士也是扶苏公子的老师淳于越、后来西汉的史学家司马迁的老师伏生又名伏胜、鲍白令之、桂贞、茅焦等近七十余人。 峄山顿时一片热闹，薜郡更是派来大批的兵马遍布峄山上下加强护卫。峄山上下顿时一片旌旗招展，铠甲鲜明，薜郡郡守与郡尉早就得知了大王的巡视队伍在途中经历过的数次危机，所以将安全措施做到了万分的周全，达到了极致。 峄山下搭建了简易的帐棚，在帐棚下薜郡官员安排了宴席为大王接风洗尘，一众官员，一众儒家名流分别安排在这几个简易的大帐下就餐。秦始皇吩咐丞相李斯、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中车府令赵高、内史腾等诸位大人分别到各大帐下与众位儒家名流、当地的官员协商，要在这峄山仙山之地来制定好封禅的礼节。 为了能吸引到齐鲁儒生来为秦国效命，来自西部偏僻地区的这位秦始皇帝懂得礼贤下士、低声下气地咨询他们，还将这些儒生的名流，可用之才聘为大秦国的博士，帮大秦建碑立传，编史记录大秦的丰功伟绩，使大秦国与始皇帝名垂青史。 这样一来，这些齐鲁的儒生名流有的受宠惹惊，要在秦始皇帝麾下大展才华，也有的还依然在自作清高，对这位大西北来的土鳖皇帝心生蔑视。不过总体还好，这些儒生大多都在为秦始皇封禅的礼仪礼节出谋划策，从登山的路线、祭祀的地点、祭词的斟酌、礼节的场面，礼仪的细节，建碑立传的策划，对天下百姓发出的公告等等好多方面在到达泰山之前都要做出详细的规划。所以这些事情就要在峄山这里多耽搁几日制定下来。 到宴会的尾声时，有人来报，说是韩终与徐福还有王贲、李信两位将军一起前来复命。 秦始皇闻言大喜，赶快走出大帐，迎接四人。 大帐外四人见大王亲自来迎，赶忙下跪拜见。 秦始皇帝看到眼前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四人，赶忙将四人搀扶起来，命人赶快为四位爱臣爱将准备宴席，先吃饱喝足再来汇报去往陈郡苦县查实的消息。韩终、徐福、王贲、李信四人随待从进入大帐中就餐。 最后在独立的营帐中，秦始皇从韩终与徐福等四人的口中得到了从陈郡苦县查实来的消息。 韩终、徐福、王贲、李信四人寻遍苦县，终于寻到老子在苦县的一些宗族亲朋和故人。从他们口中渐渐清晰了老子后人的一些行踪。 老子李聃的儿子名叫李宗，在老子升天之后，依照老子的嘱托，李宗就带着一家人返回曾经的老家楚国旧地，如今天下统一后的陈郡苦县去寻找到宗族的宗祠所在地祭祖。而在途经魏国之时，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三家分晋之后的第一代魏王魏文侯招贤纳士，李宗被魏文侯发现并得到重用，在魏国做了将军，之后又因战功赫赫而先封于魏国的段邑，后封于魏国的干邑，李宗被魏文侯封为干木大夫。李宗就将其后人以两个城邑为姓，改姓为段干，大儿子李注改名为段干注，二儿子李木也改名为段干木，两儿为一胎所生，形如一人。 有一日，李宗在梦中梦到父亲老子李聃，令其带家人速速返回陇西去，并且要一家人恢复李姓。李聃在儿子梦中还对其言道：“不要问这是为何，此乃天意万不可违背。” 这时，李宗被外面闯入报信的人惊醒，原来是魏文侯离世，特来传召干木大夫李宗进宫议政。联想到梦中父亲令其带家人速返陇西一事，深感此事不是巧合，实为父亲托梦。 待魏国办完国丧，魏武侯即位，李宗就以年迈为由，上朝请辞，想学当年父亲老子李聃辞官回陇西归隐修行去。在魏武侯坚持挽留之下，就留下了二儿子段干木继续追随魏武侯，之后这二儿子段干木接替了父亲李宗在魏国的干木大夫一职。使得这一支复姓段干家族在魏国开枝散叶。 而李宗听从了父亲李聃托梦时所提到的要求，速速带着恢复李姓的其它子孙：儿子李注与孙子李宫及所有李家三代人，除了二儿子段干木，全部都恢复了李家姓氏，重返陇西去了，至于最后一家人隐身在陇西何处却也是查无音信了。 而随着秦国统一天下，在魏国战败后，最后的魏王魏假与其当朝的重臣都被秦始皇流放至北疆边地，要他们自行灭亡，如果有幸能存活下来，就在秦国边陲做一介平民。这也算是秦始皇对于魏假投降的奖励吧。而其中魏假最后的朝臣之中有段干木下几代的后人被一同流放。至此也就全部失去了消息，随着魏国的倒下，魏国段干复姓之人本就不是太多，接下来全部也都随着魏国版图的消失而隐姓埋名了。 秦始皇听的一脸失望，这老子的后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这还如何能够再找寻到，看来这老子升仙的一点线索又断了。 正在这时，营帐顶部发出一声扑楞楞的飞鸟展翅飞去的声音，几人跑出帐外一看，原来是几只渡鸦从营帐顶飞走。又是渡鸦，自从路过巨野泽湖开始，就感觉这种鸟开始多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秦始皇分别坐陪每个大帐中的儒士名流一起讨论制定封禅相关礼节，从中发现人才，为秦国扩充议政智囊。而这齐鲁之地也真是人才遍地。其中见多识广，能言善辩者众多。这使秦始皇大喜，这些人不但使自己开阔了思路，激发了灵感，这些名家大儒还集思广益提出不少独到的见解与超越时代的方案。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大秦未来发展的方向。只不过其中还是充斥着一点杂音，那就是总有那么几位自视清高的儒士还是看不起这些从西北蛮荒之地入主中原的秦人，还有眼前这位看上去十分土鳖的大皇帝，对于中原文明的礼仪，这位秦始皇帝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只能在这里虚心请教。从有些人的眼神，就能看到这些人对大皇帝一脸的不屑。这让秦始皇很是不爽。 在对封禅的建议秦始皇全部都要求记录下来，然后再分类比对，寻找最为合理的提议。这其间就发现了不少的问题。尤其是从咸阳跟随自己到来的方士术士与齐鲁当地的大儒之间产生了两种反差强烈的分歧。 方士术士以韩终、徐福、卢生、侯生等人为代表。而齐鲁的儒家名仕则是以文通君孔鲋、淳于越、伏胜、鲍白令之、桂贞、茅焦等人为代表。 首先是主持封禅的人选，就出现了分歧。大儒文通君孔鲋和淳于越为代表提出对于封禅仪式必需要有一众儒家学者的团队主持，严格遵守古训以及传统的礼仪。 而韩终、徐福、卢生、侯生等方士术士当场表示反对，他们则认为祭拜天地应该由神巫主持，因为只有神巫才能沟通神灵，达到敬拜天地。 接着又是对封禅仪式的规模控制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有的大儒认为虽然封禅仪式很重要，但还是应该各项都从简，国家财富来自于国民的日积月累，辛苦劳作，来之不易，当用来改善民生，而不是随意的大肆挥霍，封禅仪式即要办的排场体面，却又不能铺张浪费分毫。这些大儒看上去真是忧国忧民的理想主义者。 方士术士则认为大王即然登高一呼来封禅，就是要以示疆威，展示秦国的功德，为的就是宣德扬威，做天下的霸主，以强大的姿态震慑周边宵小，如今天下大局已定，统一的大秦国逐渐国富民强，即然要封禅，那就得做到席卷天下，包举宇内，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做到不计任何成本与代价，否则如何做到威慑天下？ 再就是关于秦始皇登山的过程，双方又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大儒强烈建议秦始皇最好是先斋戒三日，然后徒步上山，几步一拜，以示虔诚。就算是非要驾车上山，也要用蒲草将车轮子包起来，以免损伤山上的土石草木，在拜祭天地时还要大王亲自打扫山顶祭祀之地，用秫秸做的席子将地面垫好，将祭祀的祭品摆放整齐后，再按着中原祭祀先祖的礼仪祭拜。 方士术士对此却是嗤之以鼻，要当今天下身份最为尊贵的九五之尊斋戒三日，徒步上山，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谁能饿上三天爬山还有力气？乘车上山还要小心易易，不伤花早，真乃是妇人之仁，一代君主如此扭扭捏捏成何体统？大王威德天下，乃真命天子，就应该开山辟路，乘车上山，轰轰烈烈，大摇大摆以帝王之姿参拜天地。 谁知闻此言，这些齐鲁的儒家名仕个个都将脑袋摇成了货郎售货的拨郎鼓，泰山之所以没有行车的路，道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无论是历代君王还是儒家学者，普通百姓，都对天帝和山神无比尊重，尤其是上山参拜之时，都会选择攀爬而上，怀有一颗虔诚之心来拜祭天地，以示对天、地、山神的尊重。而破坏山体，乘车而上这样亵渎神灵的事，最好是想都不要去想。敢问大王是来拜祭天地还是来抖威风的？ 最终经过了几日儒家名仕与方士术士之间的辩论之后，越是难以调合双方之间的分歧。儒家名仕表现的不屑与这些方士术士相争，炼丹制药也许是他们的强项，可说到治国平天下还是需要儒家这些贤能大德。周围这些郡来的官员却是左右迎合，很少选边站队。其中叔孙通做为秦国的待召博士，也是儒家名仕中的一员，他表现的也如同那些官员一般，左右逢源，不轻意站队，只有在秦始皇帝问及之时，才查颜观色的说到一些迎合大王的话语。 秦始皇帝原本是要给齐鲁这里的儒家名仕一次为国效力的机会，一次参政议政的机会，没想到这几日下来，这些儒家学者与自己身边的这些方士术士智囊团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当然，秦始皇看待问题自然有着与众不同的着眼处，无论是手下的大臣，方士术士，还是这些儒家贤能大德，他们看待问题解决问题的视角与方法各有千秋，也各有优缺点，而事情的最终拍板解决，还是需要秦始皇费尽思量，权衡利弊后果断决择。 秦始皇最终决定力排众议，对双方集中的这三大矛盾议题做出了最终的解决方案。最后把几位重臣都叫到了一起，谈一谈自己的看法与解决方案，如果众位朝中的大臣都没有意见，那就按着自己的建议推行。 首先是封禅仪式的主持人选，秦始皇决定全程的仪式主持权交给儒家团队，不过仪式要稍加修改，结合秦国官员九卿之首的奉常及下属官员，太祝、太宰、太史、卜筮、太卜，对封禅仪式融入大秦国祭祀祖上时的礼仪，在尽量做到遵守中原古训以及传统礼仪为主的同时，让这些西秦祖先传承下来的，有神巫参与的拜祭礼仪也成为整个礼仪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这也算是对儒家学者，秦国特聘智囊团做出的一点妥协。 至于这次封禅的规模，秦始皇既然是受命于天，做为天子，规模自然不能太寒酸。由于参加的各级大臣官员，维护治安的将士，还有祭祀团队，社会贤达名流，还有来自周边这汹涌的观礼人潮，仅此一项的衣食住行就需要大笔的开销，还有多处颂扬秦国功绩，表达秦始皇品德，申明法令的碑刻，这次巡视以峄山刻石、泰山刻石、琅琊刻石这三大刻石为主。祭祀礼仪每一项的花销虽然需要精打细算，虽说这钱不能铺张浪费，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花销再大也不过是一个祭祀，比起一场战争，又能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是意义重大，凝聚民心，震慑周边。 再就是说到这登山的过程，无非就是步行与乘车，山高路远，且山路凶险，山林中时有猛兽出没不说，人行危崖之上，随时还会面临坠崖的风险。步行即消耗体力，安全系数又低。可乘车却又无路可走，想这一路走来，多亏这众多的秦国勇士护卫着安车，才化险为夷。如今上山封禅，沿涂不好行车的地方，就砍树伐草，开山凿石。秦始皇心中想道：“我倒要看看泰山的山神能奈我何？”秦始皇明白，曾经的六国故人之中，想走复辟之路的旧臣大有人在，秦始皇对六国降臣与降将的仁慈换来的却是这些顽固的旧臣降将的隐忍待发，暗潮汹涌。这次来到中原选择在泰山与梁父山封禅，也大有震慑这些六国复辟势力之意。 秦始皇决定要乘车自泰山东麓登山，在岱顶行登封礼祭天，并立石颂德。自泰山之阳下山，去往泰山东南方向的梁父山行降禅礼。所以早就派奉常带下属几位官员一起到泰山与梁父山实地去考察过，决定自泰山东麓开辟出一条御道来，寓紫气东来之意，随地势平坦的缓坡慢慢而上经过一处较为开阔的溪谷，沿着山势盘旋而上直至岱顶。如此一来，虽然上山的道路距离延长数倍，但地势却趋于平缓，利于立车与安车车辆通行，峄山与梁父山亦是如此。再在两座山中最好的位置修建大片平整的祭祀场地，然后筑土为坛，这些工程量不可畏不大，这就要发动三座山周边成批的百姓，以较高额的报酬日结账的方式吸引当地民众自愿做劳工迅速加入到御道及祭祀场地的建设之中，同时令内史腾及其治下的官员准备好建设的所有后勤补给及劳工薪资费用，使工程尽快动工，工期时间紧迫，只给一个月的时间。 众位大臣听完秦始皇的决断，都不由连连点头，纷纷赞同大王的英明。如果不是大王力排众议，关键时刻拍板指导，这场争论就会无休止的进行下去，这样永远也成不了事。至此，秦始皇指明方向，一锤定音，接下来就看这些大臣们强大的执行力了。 果不其然，按秦始皇制定的方向，百姓们都十分积极的参与了通往山顶的御道建设工程中去，在农闲之余，还能挣到一些秦半两来改善生活和补贴家用，百姓们虽然辛苦，却是喜笑颜开，在这次扬名天下的秦始皇大皇帝封禅仪式带来的经济收益中，老百姓得到了实惠，这正是秦始皇帝最想要的结果，不但在民间获得了良好的口碑，还助推了钱币秦半两的流通，用句现代的话说就是扩大了内需，促进了国内经济的循环，此乃一举多得。 就这样，在泰山与梁父山就不断吸引到更多的百姓加入到了建设大军之中。随着劳工的人数成倍增长，工程的进度那是一日一变样，当然，这秦半两花出去也是如流水一般。 正如料想的一样，工期按时完工，速度不但快，质量也是非常的好，道路之上碎石铺路，非常平整。虽然车行在上面略有颠簸，可相比之下却已经是可以实现比较舒服的乘车至岱顶了。同样，通往梁父山的道路与峄山顶的道路也同时修通。 而经过了这一个月的时间，这齐鲁之地新招的这七十来位大儒博士，也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祭祀的项目，也包括撰写好的碑文与刻好的石碑等一切就绪，就等选择吉日，秦始皇正式开始封禅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