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心之胜,奋力之盛,乃至为诚。”
此机心非彼机心,乃是陆大先生对幼时薛锐之评价,赞其对机关、炼器之术的玲珑向道之心。
不知为何,看着躬耕的老者,珑仁的思绪就飘飞了。珑仁对这句评价有印象,还是有人前来金墨门拜访、恭维薛锐,以言语引证法身高人称赞,希望为接下来的生意洽谈打下良好基础。
老者头发斑白,长了少许皱纹,五官平平而和谐,样貌专注而搭配,有着一股专注的魅力。走得离草庐越近,看得老者的动作越仔细,珑仁的心越从杂乱安定下来。
“你们来了,坐吧。”老者等到他们走近了,便停下了手中的活,继续在草庐前席地而坐着。
直到此时,珑仁才发现老者身边放着一把有着淡黑色陈旧剑鞘的长剑,其样式一般,气息也好似自己平素炼制打造的精铁长剑、普通兵器。
珑仁不敢小觑此剑,只因它的使用者是“天下第一剑”。但他还是忍不住心里说点垃圾话:
【我打造的百炼之器都装饰得比这剑花哨!现在流行越强越朴素的逼格嘛?难道是说,越朴素越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龙人的心理让珑仁喜欢华丽的东西。珑仁微微颔了颔首:【应该是人剑合一,一起返璞归真了吧……】
十年修行,珑仁可以熟练打造对应蓄气层次的“百炼之器”。最近一年的尝试里,更是出品了一件对应开窍层次的“利器”。
利器层次的兵器或物品因材料不同、打造方法不同,而各有神异、特殊之处,或能削铁如泥,或能喷火放电,已经堪称“法器”。
“前辈好,万分感谢您传授我“庚金心诀”。”珑仁手于身体两侧贴好,鞠了一躬,然后盘膝坐好,双手分别置于膝窝上,注视陆大先生,说道,“不知道您有何事要专门提点小子。”
陆大先生轻轻地呵呵一笑,也不马上回答,认真地注视着珑仁,说道:“你心里可有什么困惑,我观你心思有些焦虑。”
珑仁镇静地胡说八道:“能够面见您是我的荣幸,我心里激动又忐忑,唯恐表现不好而给您留下一个坏印象。直到刚刚亲眼看到前辈,被您的专注投入所打动,为您的和蔼可亲所感染,我才逐渐平静下情绪。”
“呵呵,小小年纪这么有心。”
“啊?七窍通了六窍罢了。”
陆大先生还是那样噙着微笑,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但却使人心神投入,仿若幽深汪洋,深邃海域。他停顿一下,说道:
“内子当年于茂陵观潮期间,发现薛小友炼器之投入,便打趣我说,找到一个和我一样的倔木头。我感受到了他的专心,于是向薛小友分享了一点点我的思考。
如今你也将修炼我的家传心诀,就让我好好看看你,了解一下你目前最擅长的事,如何?”
“荣幸之至。”珑仁低头,从此行之前薛锐叔父交予他的储物芥子环中,拿出一把装在银色流光刀鞘里的长刀,介绍道:
“这是我亲自打造的“斩钢”,它能够吹毛断发、用力则可斩断钢铁。如果是百炼兵器和它对刀,那么将会被斩出豁口。请前辈评鉴。”
边说着,珑仁边将刀取出,右手挽了个刀花,然后双手将“斩钢”捧起,供陆大先生参观。此刀通体银色,刀鐔龙盘踞,刀锷龙吐信,刀背流云纹,刀刃长且直,刀尖为直背。
“不错。还有其他想分享的作品吗。薛小友可是好好夸赞了你的天赋。”陆大先生仔细检视一番后,夸奖道。
【怎么才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呀,要知道其他熟练的炼器者至少得到开窍以后才能打造利器。】
【叔父当时看我打造了利器可是称赞“法身之资”!如果不是我十二岁后龙血开始觉醒,我也做不到。】珑仁心中嘀咕两声。
他回刀收鞘,然后直接存入戴在左手食指戒指状的芥子环,又取出一些机关零件,迅速组装成了一个手部义肢,说道:
“我对叔父打造的偃甲构造很了解,但是还不能打造一整套。我只能帮叔父打造偃甲的部分零件。”珑仁向义肢打入一道真气,控制着义肢从小指到食指逐渐收拢握拳。
“挺好,你已经能够帮助薛小友了哈。我想了解一下,最体现你自己心思的作品。”
陆大先生缓缓道。他虽然表情没怎么变化,但是整个环境都随着他投入注意而逐渐使人平静、专注。
【这不是这一世的便宜父母的身份让我过得有点心惊胆战,想着赶紧讨好叔父嘛。南州玉家也是个大坑……】
珑仁略微思考一下,于是收起义肢,拿出一个机关鸟。木鸟身子有两掌之大,颜色深棕,两翅可扇动。
靠近尾部的背部有蓝、红、白三个宝石,通常的排泄口那里也有一个管道。
珑仁在蓝、红两个个宝石上分别按一下,再在白色宝石上打入一道真气,机关鸟就开始扇动翅膀。
珑仁将机关鸟向上一抬,机关鸟就扑腾着,在空中画出一道白色拖尾,在珑仁头顶稳稳盘旋飞行着。
“这是我打造的机关鸟之一,它的特点是动力来源,来自制热宝石和凝水宝石共同产生的水汽推动内部机关,飞行过程中将水汽排出。我将它命名为“蒸汽一号”。”
珑仁继续介绍道:
“机关兽常用的是真气或者机括驱动,我考虑到“操墨经”缺少对“能源”的深入介绍,便开始对一些驱动方式进行了研究。”
“很有想法。”陆大先生微微颔首,说道,“不介意我考验你一下吧?”
“前辈请。”
陆大先生身子没动、手也没动,还是对话时的坐姿,然后“蒸汽一号”就从空中坠落,随即说道:“能找出问题所在吗?”
【这什么,电眼逼人吗?可陆大先生眼睛也没有亮光。好厉害!好有逼格!】
珑仁赶紧两手一抄,防止“蒸汽一号”落地,随即开始观察。珑仁感觉今天观察的状态特别投入,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黄金瞳”也在投入中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叶玉琦看到这一幕后,随即看向了陆大先生。陆大先生依旧宁静淡然。
“蒸汽一号”在珑仁眼里被拆成了一个一个零部件,按照顺序从运动机关开始往反推,一点一点和原本做对比,然后他就发现了两个宝石之间的接触出了问题,仿佛是被什么隔开了。
“前辈,“蒸汽一号”的宝石之间被您施加了影响,导致它的动力源无法正常工作。”
“对咯。”陆大先生鼓励道,然后机关鸟就又能够正常扑腾起来,落入到陆大先生手中。
“外界干扰很多,你定要守护好它的“心”。”陆大先生指点道。
“好的前辈。”珑仁心中一凛,快速回应道,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动用了“黄金瞳”。
陆大先生从身旁拿起一柄刚刚用来雕刻的小刀,在“蒸汽一号”的眼部,分别真正地画了一道眉,说道:
“珑仁小友,以后你就叫我“先生”吧。因你以后还得继承金墨门道统,我不会收你为徒。
但是,你以后行走江湖时,可以报“画眉山庄”的名号。这“画眉鸟”也可以作为一个信物。
“画眉山庄”规矩不多,可以容纳有个性之人,不似佛家、道家般戒律森严。不过,如果你以后作恶多端、滥杀无辜、“吃人”修炼,我也定会——”
陆大先生停顿了一下,继续淡淡地强调道:
“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