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三种基本的伦理动机——自私、恶意和怜悯在每个人身上以不同的、大相径庭的比例存在。动机将根据这些比例作用于人并导致其行为。(《论道德的基础》)
黑暗中的那双眼睛,是杨权志大公的。
(“原来,那个家伙在乎的是这个小子。”)
这场战斗,杨权志目睹了全程,但与其说是目睹,不如说他一直都在监视三位调查官,同时他也发现,赫菲琉斯匆匆忙忙结束战斗就是因为发现了杂物后边的江明。
对这些计划里的变数,他本无心关注,可又害怕帝国来的调查官们发现自己的身份,他决心还是偷偷跟踪这些调查官,经过这两天的跟踪调查,他也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与赫菲琉斯不同,杨权志是一位君主,虽然两人都身负光复国家的宏愿,选择的道路却大相径庭,杨权志决心去往灰骸神川,获得神的力量,而赫菲琉斯将自己与国土的命运交与「教典」,相信预言中的家伙能力挽狂澜。
赫菲琉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纵然他拥有强大的力量,成为「暗之恶魔」,但他仍不能单凭一己之力,将皇子从千万恶魔的势力中拯救出来。
杨权志大公成为伯爵的门客,即使得到了那张古老的羊皮地图,但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神川,或许只是一个幌子,被他用来逃避国家亲人被夺走的痛苦。
……
赫菲琉斯躺在原野中,望着满天的繁星,再次翻开「教典」。
这本如同故事书般的小小黑皮书,戏谑、嘲讽着他的命运,像是要将所有一切编成一本三十页的故事……
“司神之日”
借着魔法光球,赫菲琉斯看清了扎眼的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也参加司神仪式?”
面对这些晦涩的言语,赫菲琉斯又一次崩溃,将「教典」扔了出去。
“混账!”
(“自己的努力,完全是白费吗?!这该死的教典,难道真的不是在耍我吗?”)
他又一次陷入痛苦与绝望中,对皇子的执念,对杀害父母的黑衣斗篷人的恨意,交叉缭绕在他的心头。
手臂上的恶魔印记突然闪起红光,一团黑雾从他胸口穿过,所有的暗汇集到一起,遮蔽了赫菲琉斯的天空,包裹了赫菲琉斯全身,「暗之恶魔」的意志,在无穷无止的暗之中,翻涌不止,那是对世间的憎恶,那是所有生灵的恶,漆黑着的一切,被暗之力包裹的一切……
一只漆黑的手掌,狠狠地捏住他的心脏。
“呃!”
那只手毫无温度,甚至冰凉,没有任何的记忆的暗,从诞生起就流转不已,黑暗的暗,人性的暗,生灵的暗,世界的暗……
他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逐渐变得冰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暗」夺取他身体的情况了,作为「暗」的人间化身,他被承诺可以使用暗的力量,但也清楚地看到那些被暗吞噬的生灵的记忆……
一只鹿……
一位国王……
一位少女……
一个老头……
……
他能任意变幻为这些生灵的模样,完全是因为他所持有的「暗」之意志吞噬了他们的存在,而那些人的灵魂,也溺在赫菲琉斯心里的「暗之海」中,赫菲琉斯能听见他们的声音,那些杀手,那两个先遣官,那位少女……
他们的灵魂,在「暗」的世界里辗转不已!
“赫菲琉斯!”
是迪亚。
“赫菲琉斯……”
是那位国王。
“赫菲琉斯。”
……
是那名少女。
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赫菲琉斯的心之海中,痛苦,绝望地呼喊着赫菲琉斯的名字,他的名字,被「暗」夺取,替「暗」蒙受了无止尽的憎恶与愤怒。
(“头,好疼……”)
在编织的幻象中,赫菲琉斯被所有被吞噬的生灵围绕,他们共同站在平静的黑色之海,无助地望着赫菲琉斯,他能感受到所有的记忆正如潮水般袭来……
“喂,你在做什么?”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身旁的所有幻象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漆黑一片的牢笼。
“你是谁?!”
赫菲琉斯朝黑暗中大喊。
“你真是我见过最麻烦的一个呢。”
话音刚落,一只闪着光芒的手兀地撕破黑暗,抓住了赫菲琉斯的手,那是一只尤为纤细的手掌,柔软且富有弹性。
再次睁眼,赫菲琉斯又回到了阳炎镇平原的星空下,身旁的薰衣草在风儿下此起彼伏。
“你……是谁?”
赫菲琉斯睁大双眼盯着眼前的女孩,星空下空无一人,他确定这个女孩就是刚才带自己逃出幻象的家伙,因为他的手腕还被那娇小柔软的手掌抓着。
女孩打了个响指,她小小的身体周围忽然出现几个蓝色的光球,赫菲琉斯这才看清了她的面貌:
那是一位年龄不超过十七岁的娇小面容,一头短发修得规规整整,鼻子,眼睛,眉毛都富有灵性般组合起来,好像天生就是为了好看而生出的脸,魔法帽歪着戴在脑袋上,明显不太合身的厚袍子穿在她身上简直滑稽不堪……女孩叉着腰,右手抓着赫菲琉斯的手腕,看样子气势十足。
赫菲琉斯甩开女孩的手。
“既然不愿意回答,那就走开。”
说罢赫菲琉斯撑着身子就要离开,可他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原本轻便的甲胄此刻沉重无比,双脚也摇摇晃晃,根本使不上力。
“嘛,我是安提呢,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诶?你说什么?”
女孩没有关心赫菲琉斯那惊讶的眼神,而是径直走向薰衣草丛里,不过一会儿,她手里拿着教典出现了。
安提来到赫菲琉斯面前蹲下,瘦小的身子一直在藏在袍子下面,蹲下时却暴露无遗。
“喂,你是知道的吧?要是别人看到上面的内容,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就是安提?!”
赫菲琉斯难掩惊讶。
“嘛,算是吧,你这幅惊讶的样子,我只给五分,嘛,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就是了,不错,我就是你想的那个安提。”
眼前的少女从映入眼帘开始就不停变换着手叉着腰,好像不那么做就少点什么仪式,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副“我就是大魔法师安提噢!”的样子。对于传说中的魔法师竟然是一个臭小孩这件事,赫菲琉斯并没有过于惊讶,他接过安提递上来的「教典」,难以想象拥有这么高魔法水平的人居然就是眼前的家伙,这本「教典」,真的是她的吗?如此羸弱的身躯,究竟能使用那么夸张的魔法吗?
这些疑问先放到一旁,此刻的赫菲琉斯毫无力气,只能让安提带着自己离开。
“喂,小鬼,不管你是不是安提,帮我个忙,把我弄到那棵树下。”
说着,赫菲琉斯指了指月光下的那棵孤零零的榕树。
“喂?!给我放尊敬点!什么小鬼小鬼,在你眼前的,可是正牌大魔法师安提呀!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安提气得跺脚,但看着赫菲琉斯的眼神却夹杂着一丝奇怪的神情。
“你叫什么名字?”
安提双手托着赫菲琉斯的手臂,艰难地拖动着一米八二,七十五千克的身子。
“赫菲琉斯。”
“赫菲琉斯……是吗……你怎么,这么……重?”
赫菲琉斯还想抱怨,自己的屁股和腰都被地上的石子泥土磨得生疼。
“难道你这个小魔法师就没有什么魔法吗?非得自己来拖。”
小魔法师顿时来气。
“喂!念在你是这一轮「教典」的拥有者,我才对你好的,你别不识趣!那好,魔法是吧,你给我看好了!”
安提扔下赫菲琉斯,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子,双手叉腰,气势凌人地看着赫菲琉斯。
“哼哼,给我做好觉悟啊!”
接着,小魔法师撸起袖子。
“力之神主艾拉法尔!给我!起来!”
赫菲琉斯整个身子悬浮到空中。
“挺能干呀。”
才说完这句话,赫菲琉斯就被安提的魔法扔向大树。
“诶?诶?诶?”
还没来得及反应,赫菲琉斯的身子就要撞到树干。
反观大魔法师安提,此时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捂着眼睛不敢看赫菲琉斯的惨状。
“暗!”
撞到树干前一秒,赫菲琉斯再一次用出了暗之力,一团暗流裹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免受撞击伤害,可即便如此,赫菲琉斯还是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呃!”
远处的安提看见了刚才那一幕,虽然月光下看得不甚清晰,但她联想起初次看见赫菲琉斯的场景,瞬间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恶魔吗?嘛,真是麻烦呢。”
虽然嘴上如此说道,安提还是走向了树下的赫菲琉斯。
“啊……抱歉抱歉,我这就给你疗伤。”
“喂,我说你这家伙。”
安提蹲下来为赫菲琉斯疗伤。
“刚才,你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
“我才找到你的时候啊,你居然把我的「教典」给扔了,整个人呢,还被一团黑色的东西缠着,在那儿嘀嘀咕咕,像个虫子一样,噗哈哈——”
“第一次见吗?大魔法师。”
“嘛,虽然以前也见过恶魔人呢,但你这样的还是头一回。”
赫菲琉斯撑起身子,慢慢挪着身子靠着树坐下。
“嘛,虽然以前也见过魔法师,但没想到,传说中的大魔法师是个小屁孩,喂,我说,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你用完三十次预言呗。”
赫菲琉斯啧了一声。
“用完三十次预言会怎么样?”
“你猜?”
“嘶——疼疼疼。”
赫菲琉斯脱下甲胄,撩起衣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擦出血了,身上也遍布大大小小的伤,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些伤是从哪儿来的。
“麻烦你了。”
“呀,没事没事,服务客户是应该的嘛!诶,对了,你还剩多少年,噢,不不不,多少页。”
“嘛……才用了五页。”
“不错呀,一个月不到就五页啦!嘿嘿。”
“你在那儿高兴什么?嘛,反正我会慢慢用的……”
“你现在要做什么?”
“不管你的事……”
“嘛,也是,毕竟客户的事我少打听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