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海和曹嵩平刚出关不久就迷了路，兜兜转转到西朔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雪上加霜的是，刚走在沙漠里便遇见了一场大的风暴，两人武功虽高却毫无用处。
西朔的风沙远不是身处中原的他们所能想象的，一座城池都可以被长埋地下千年，何况是血肉之躯。
行走于西朔和中原的商队都将骆驼围拢了起来躲避风沙。
他们没有经验，先是想凭内功稳扎马步，不被风沙卷走；后来却发现自己被风沙掩埋了大半的身体，想再挣扎结果沙子堆得更多。
等风暴过后商队救出他们，就只剩一口气了。
二人跟着商队边走边养伤，又过了近一个月才到了西朔的大城伊吾鲁。
在客舍住下后，曹嵩平主动提出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四哥，外面的西朔人说话我一个字没听懂，我们这消息靠手比划怎么打探啊？急死我了。”曹嵩平一贯的急性子。
莫如海也犯难了，他们走遍中原大江南北，却是第一次到西朔。
虽然听说西朔环境恶劣，情况复杂，却没想到才到西朔险些就丧命于风沙中。
好不容易来到这么一个大城，语言竟然完全不通。
“早知道就跟着商队回去了。”
曹嵩平随口说了一句，倒提醒了莫如海。
商队里肯定有通西朔语的人，找商队的人帮忙打探一下，舍点钱财，应该不难。
“走，我们出去找商队。”
“诶，我就这么一说，没真的要回去。喂，四哥……”曹嵩平以为莫如海要打退堂鼓，赶紧追了出去。
“这位兄弟，请问怎么称呼？”莫如海看见街边一家商铺外，有一个正在卸货的少年，看样子是刚回到伊吾鲁。
“我叫叶库尔班。”
“叶库尔班？好奇怪的名字。”曹嵩平低声嘀咕。
“因为我是贺人和西朔人所生，阿爹姓叶，名字是阿娘取的。”
莫如海连忙给曹嵩平使眼色，暗示他别多嘴。
“难怪小叶兄弟的贺语说得如此好。我们初来西朔，不懂此处风俗，还望小叶兄弟指点一二。”
叶库尔班父亲虽是中原人，却长得更像西朔人，他一双棕色眼睛煞是好看。
“两位大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伊吾鲁虽然很热闹，但是除了商队，也少有中原人来。你们是想来买点珍稀药材还是马匹……？”
“叶库尔班……”从商铺里走出一个西朔妇女，一边叽里呱啦说些什么，一边揪着叶库尔班的耳朵把他拎了进去。
叶库尔班一边对莫如海二人挤眉弄眼一边叽叽呱呱和母亲在解释。
然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莫如海和曹嵩平。
“这里的民风竟如此彪悍！”曹嵩平不禁吸了口气，在中原哪怕是江湖中的女豪杰，怕也没有这番气势。
莫如海也直摇头。
两人无奈，只好继续找商队。好不容易又找了两三家，都推说各种缘由，给钱财也不要，都不愿意与他们多说几句。
在沙漠里救出他俩的商队已经走了，一时间还真难办。
回到客舍，两人商议早点睡觉，明天出发去其他地方转转。
才吹熄了蜡烛，就听见有人敲门。
两人警觉地拿出了枕边的武器。
“两位大叔，你们睡了吗？”
原来是白天那个小伙叶库尔班。
“你怎么找到这了？”
“这里中原人好找，一打听就知道了。”
“小叶兄弟，这么晚来……？”
叶库尔班毫不客气地在桌旁坐了下来，道：“白天我阿娘不让和你们说话，我刚才趁她睡着了溜出来的。”
“我也正想问你，为什么这里的人好像对我们都很戒备？”
叶库尔班一副万事精通的样子：“早些年他们不这样的，这里的人其实都很热情。”叶库尔班故意清清嗓子，莫如海心领神会，赶紧倒了杯水递给他。
“还不是听说了几年前鄯落族被贺人灭了族，大家都害怕了。我要不是从小生活在这里，可能也被赶出去了。”
“小叶兄弟，你快跟我们讲讲。”莫如海知道这少年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心里还是个孩子，喜欢被哄着捧着，便装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曹嵩平本来就很好奇，神情更是紧张兴奋。
叶库尔班看到二人表情，非常满意，接着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听说鄯落族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中原人灭族了，那个部落的几百口人都死光了，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整个天都烧红了，烟灰飘散了几百里。”
莫如海和曹嵩平骇然：这得是多大的仇怨！
莫非……这就是乌谢尔的部落？莫如海忽然打了个激灵，如果是真的，难怪他们要千方百计复仇了。
“那鄯落族在什么地方？”
“这我可不知道，我是听我阿娘和其他姨娘们聊天的时候提到过的。所以我阿娘才不让我和你们说话。”叶库尔班忽然挺了挺胸膛，道：“但是我爹说我是贺人，我迟早是要回中原的！”
莫如海估计叶库尔班毕竟还小，对很多事情不是很了解，也是试探着问：
“我们能不能拜访一下令尊大人？”
“令尊大人？你们是说要见我阿爹吗？”叶库尔班对于中原的繁文缛节了解不多，“你们说话要直接一点，不然我听不懂的。”
“对对，我们能不能见见你爹？”曹嵩平越来越觉得这孩子对自己脾气。
“他怕我阿娘，不敢来见你们的。”
莫如海和曹嵩平对看了一眼：原来还是个惧内的男人。
“但是明天我阿娘去旬末城找她的姐姐，所以明天我可以带你们去家里找我阿爹。”
“如此甚好，那我们明天在此处恭候小叶兄弟，有劳了！”莫如海向叶库尔班拱了拱手。
叶库尔班也不回礼，朝他们挥挥手就走了。
叶库尔班的父亲名叫叶庭辉，虽是西朔人打扮，但眉目之间仍可看出是中原人。他一边咳嗽一边给莫如海二人倒水，莫如海听他咳嗽声似乎是陈年旧疾。
一番寒暄之后，叶庭辉问：
“两位贵客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没等莫如海开口，叶库尔班便抢先道：“爹，他们想打探鄯落族的事。”
叶庭辉猛烈地咳了一阵后，道：“臭小子，到处高喊些什么！别没得乱嚼些舌根子！”
叶库尔班还想说些什么，叶庭辉抬手便是一巴掌打过去。
莫如海没想到叶庭辉也是这么粗犷的风格，怕叶库尔班再遭父亲谴责，连连摆手，退了出来。
看来这个鄯落族被灭族之事大家都讳莫如深，恐怕个中必有隐情。
既然在伊吾鲁打听不到什么，两人决定第二天前往邻近的旬末城再去打探一下。
夜里正在酣睡，一阵迷香飘进屋里。
莫如海也算是深谙用药之道，这种迷香却从来没遇见过，他虽然屏住呼吸了一阵，最终还是晕倒了。
两人再醒来已经被关在一座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同在牢里的还有清一色的中原男人。
而这一关就是一年多。
袁书下山后沿途打探，不知不觉三个月早已过去，但是因为一路似乎都有莫曹二人的线索，他怕自己回了楚剑山庄线索就断了，于是偷偷启用了灵通箱，给易乔留了密信，而自己则继续往西朔查探。
袁书到底是圆滑世故些，他早早扮成商人跟随着商队走西朔，一路上倒是很顺利。
袁书跟着商队走访了西朔大大小小的地方，偶然打探到一些关于鄯落族的消息，但却不十分准确，说法不一。
这日，商队来到了月亮村。
这是一个西朔人定居的小村子，商队在这里暂时歇脚。
袁书看村子也没几户人，生活平静安宁，有点与世隔绝的样子，他估计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索，也就放松了警惕，住在客栈里闭目养神。
忽然一阵迷香袭来，他待反应时，手脚动弹已经不得，不一会儿便晕倒在地。
“这不是大哥吗？”
莫如海看见新关进来一个紫衣大汉，不禁惊呼。
曹嵩平揉揉眼睛，确是袁书！
两人一年多没剃须，衣衫褴褛，袁书都快认不出来他们来了。
“两位兄弟可让我好找啊！你们为何在此？”
“说来话长……”三人顾不得周围还有旁人，在角落里低声把下山后的遭遇细细说来。
旁边一个瘦弱男子，侧耳听了他们的谈话，捶胸顿足道：“你们江湖中人被擒于此也就罢了，我等堂堂朝廷命官，本是来西朔出使的，莫名其妙也被关在这里，想讨个说法都不知道找谁去。每日里就一个干饼一碗粥水，本来就饿得头晕眼花的，还要锻造镔铁，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说罢竟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几个人也忍不住掩面而泣，纷纷埋怨自己倒霉。
“可知是何人所为？”袁书问。
众人纷纷摇头。
莫如海又问：“大家可曾听说过鄯落族的灭族惨事？”
大家又一脸茫然。
袁书尝试运功，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牢里只开了一扇小窗通风，难怪莫曹二人困在此处一年多也没办法出去。他此刻也没了主意，心里既盼着易乔能追查到鄯落族的线索，又担心他也被陷入此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