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关系复杂，这江小州知道。
但是他没想到有这么复杂。
杨曦脸皮厚，这江小州知道。
但是他没想到有这么厚。
大概花了一点点时间，江小州弄懂了东水集团复杂关系的冰山一角。
杨曦和邝津竹，是母女关系。
这层关系，不用费力深挖。母女关系难藏，更何况东水集团人言可畏，会通过时间慢慢浮现。
杨曦的行为怪异，处处打听江小州隐私，全是因为邝津竹。
邝津竹也只是前一年才从四北城市职业管理学院毕业。专科生不好找工作，杨曦找到黄丰堂。黄丰堂就把邝津竹弄了东水集团来。
杨曦之于黄丰堂，意义非同一般。因为东水集团没有配备财务总监这个职位，所有财务大权，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在杨曦一人之手。东水的账务往来，包括黄丰堂个人在东水的报账，杨曦一清二楚。
虽然杨曦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财务部门负责人，但是她有一个优点，很听话。所以黄丰堂倚重杨曦，就如同倚重自己的血液流动。因为没有了杨曦的配合，他虽然身为东水集团一把手，但也没有办法如鱼得水。
正因为如此，杨曦除了是东水集团财务部门的负责人之外，还兼总经理助理一职。
东水集团有两个总经理助理。
一个是楚耀华，实至名归的总经理助理。他在日常工作中，确实协助黄丰堂处理了许多具体事务。
另一个是杨曦，名不副实的总经理助理。她主要是挂个名头，便于享受相关的待遇。
总经理助理，是介于公司领导和部门负责人之间的职位，待遇一般是拿公司领导年薪的系数。
女凭母贵，邝津竹是因为杨曦的关系才进的东水集团。
江小州的到来，以及黄丰堂对江小州的种种特殊关照，让杨曦和邝津竹产生了危机感。
邝津竹以前可以混日子，工作报告搞不定，可以让杨曦代劳。
但是江小州来了，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她不会写材料，江小州会写。她不会干的工作，江小州会干。即便是他们两个人都会干的工作，江小州也比她干得出色。
黄丰堂组织开会研究江小州待遇的时候，没有喊陈钰参加，那是因为人力部本就她一个人。她素来不善言语，一直都是被忽视的对象。同为总经理助理的楚耀华参加了，而且是黄丰堂点名让他参加的。杨曦没有参加，而且是在龙丽泽专门提醒之后，黄丰堂笃定不让她参加的。
虽然黄丰堂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但是背后的原因仍然耐人寻味。
杨曦从中嗅到了一种危险的信号。
所以她千方百计在打听江小州的来路，直觉告诉她，江小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认为，江小州不像是龙丽泽所说的，仅仅是通过副总经理王远秀的老婆的同事介绍来的，而是有更大的来头。
其实她完全不必这样担心，因为江小州来的时间还短，即便是要有所作为，也需要时间来沉淀。
更何况黄丰堂还早已经给杨曦吃下了一粒定心丸。
但这粒定心丸对于江小州来说，是一颗让人愤怒的炸弹。
江小州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喜欢翻看之前的文件资料。
人有两张皮，会打胡乱说，会阴险狡诈，但是文件不会。白纸黑字写在那里，鲜红的公章盖在那里，一切都是有法律效力的。
通过这些文件资料，江小州才可以窥见真实的东水集团。
比如，他发现在今年上半年，东水集团有三次向四北建工集团申请借款，用于偿还银行贷款。这说明东水集团自身的流动性并不好，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接续融资，保障企业正常生产经营。
又比如，东水集团频繁接到业主单位的律师函，这说明它在按合同履约和对外协调方面存在很大问题。
这些细小的碎片拼接起来，最能反映一个企业的真实实力。
江小州就是在拼接这些碎片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关于龙丽泽和邝津竹的任命决定书。
他先是找到一份任命邝津竹为综合办公室副主任的文件。这份文件的时间就在江小州来东水集力前一个月。时间点之巧合，不得不让人生疑。
江小州回忆他来公司这一段时间，居然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也没有听见有任何人称邝津竹为邝主任。
这很诡异。
难道这份文件并不曾被公诸于众，只是黄丰堂为了满足杨曦的秘密操作？
如果任命一个部门副职都可以如此随意，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而任命龙丽泽为综合办公室主任的文件时间在今年年初，也就是东水集团刚刚划转至四北建工集团之后。时间点之巧合，犹如经过精心设计一般。
龙丽泽和邝津竹都是最近几个月才被接连任命的，那她们之前是一直在东水集团工作吗？
如果是一直在东水集团工作，黄丰堂为何不更早就将她们进任命，非要等今年才这样操作？
如果她们之前都没有在东水集团工作，是最近几个月才来的东水，那如此之短的时间，黄丰堂就给予们部门正副职的待遇，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原因呢？
不管这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江小州都有些沮丧。
黄丰堂说东水集团新划转到四北建工集团，很多部门负责人都没到位。现在看来只是在给江小州画饼。
黄丰堂把江小州放在了综合办公室，但综合办公室的一正一副两个负责人都已就位，江小州只能打酱油。
就算江小州再优秀，黄丰堂也不可能再给他设成副主任。一个部门怎么可能都是负责人，没有打工仔。
待遇虽然享受了部门负责人的待遇，但是江小州的身份仍然是普通员工。
江小州心中说不出的苦涩。杨曦一心以为他是了不起的关系户，是她宝贝女儿未来的劲敌，但是哪里知道江小州的悲催。
他觉得自己彻底被黄丰堂忽悠了。
而忽悠，正是领导最重要的工作手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