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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上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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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扩建新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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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回到宋庄,宋庄也在扩建新学校,他们乡要在西部新建一所,在东部扩建一所,将原本各大队办的中学和几个联中全部撤并,将所有初中学生集中到这两所中学上课。 宋庄位于东部,办学基础较好。在王家祠堂的基础上经过一九一三和一九三八年两次扩建至十五个班的规模。在王家两代校长的执掌下,教风淳正,底蕴深厚。 这次又扩建一座四层教学楼共计二十四个教室,三排宿舍,两排办公室,以及食堂水塔操场等配套设施。 小学搬迁到村中原大队院,高中送完最后一届后停招,以后这里的学生要到县城去上高中。这个学校以后只招收初中生。 扩建学校的土地大部分是王家后来承包的土地,王敬琛现在经常回县城儿子家,他把承包地全部捐出。在他的带领下周边村庄为扩建学校进行了集资,捐资大户除他之外,还有这几年在外承包工程的工头等先富起来的人也纷纷慷慨解囊,但主要资金仍由乡里承担,来源为这几年征缴的社会抚养费。 应村民要求,民间集资款项设立了单独的帐户,推举德高望重的王敬琛校长负责管理,王凤孝为主管会计。这两位老者几十年如一日为学校操劳,深得乡人爱戴和信任。王敬琛更是乡人中的和事佬,哪里有了难以调解的矛盾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王敬琛。 最让乡人口口相传声声称道的是多年前王先生管过的一件闲事。 那时邻村大张里有两户人家闹得不可开交,张木匠翻盖新房,想占孙家门前养猪沤粪的一片闲地。两家没能谈拢价钱,张木匠仗着自家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号称五牛四骡七狼八虎人多势众,给孙家胡搅蛮缠想巧取豪夺。孙家虽然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但家族势力也不小,且是张家明里暗里欺压孙家,孙氏族人便也闻讯赶来,与张家对阵。 双方都纠集了各家亲明好友。队长村长等一帮人调解了半天无济于事,一场大混战眼看一触即发,他们急忙派人去请王敬琛老先生。 那时,乡人的观念还是比较传统淳朴的,就算村中的无赖都对有文化的老先生自是敬重三分,见了老先生也要陪笑搭话。尤其是对王敬琛先生,有的人家一家三代都受过先生教诲,更是对他敬重有加。 近些年来,人们娶儿嫁女都以能请到先生为荣,这事在乡间渐渐成了风气,尤其是学校周边几个村庄,不管到哪家事上,那正堂头把交椅,非先生莫属。而且不知何时兴起的规矩,先生落座的椅子,与其他席位上的小木凳长板凳不同,必是一张老式的高背太师椅,后来连学校举行毕业典礼等重大活动请王先生出席时,也会在台上为他摆上一张这样的椅子以示尊重。 这种椅子数量不多,常常需要借用,只要知道是请王敬琛先生坐,椅子主家必提前抹洗得干干净净,用被单蒙着,趁街里人多时,由事主派两人迈着不紧不慢的四六步抬着走。每次看到这阵仗,大家就知道,先生要光临事主家了,心中对事主也自会高看一眼,那些跟事主有点积怨过节想趁机插一横杠出出闲气的人也只好收了机灵。 有时先生实在去不了,那椅子就空着,人们照样给他摆上碗筷,斟上茶和酒。 王先生那天正在乡政府办事,得信后杵着根磨得少皮没毛油光发亮的松树根做的拐杖,赶了十里地到了大张里。其实那时先生还不老,身体健朗,只是右膝关节有些病变坐着起立时需要借点力,平时走路倒也无碍,走长路时才需带上拐杖。 听说王先生要来了,两家急忙放下家伙,回家收拾桌椅准备茶水。要让王先生看到他们这般作为被他训斥一通,以后在乡邻面前可就失了大脸面。 不到半天功夫,王先生在张孙两家来回走了两遭,待先生在张木匠殷勤小心地搀胳膊扶腰从家中出来时,孙家的人已在门口恭候多时,两家人一边一溜争相扶着先生,在先生的几番轻声的叮嘱中唯唯诺诺地应声虫似的把先生送出村口,两家人又有说有笑一路走了回来,像相好的两家兄弟刚一起打完麦场回家一样,直看得各家撑场的亲朋好友大醉乍惺一样懵懵怔怔,那带着猎枪的家伙也只得小心地把枪顺藏在袖子里溜了。 后来人们才知道,其实两家并没有完全谈拢,中间的差价是王先生偷偷自个掏腰包补齐了。两家人知道后,都觉得欠了先生的情,各自将此事传家,教导子孙宽厚待人。说来也怪,王先生没去过他两家之前,两家没出过一个读书人。自从那以后,两家至今几代人中,大学生研究生等层出不穷,没考上的也出了好几个队长村长等人物。人们都相信,这是王先生带给他两家的福祉,自那以后,两家每有子女学业有成,必携重礼登门拜谢王先生,几成家规。 宋庄有位老喜嫂,小时流浪要饭到宋庄被宋连喜的父亲收养,嫁给了宋连喜,她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却记性极好,听人说书唱曲,长长的段子,过过耳朵就能唱下来。她还善于自己编排曲子,生产队地头歇凉时,队长常让她给大家来一段热闹热闹,她能张口就来,人称开口溜子老喜嫂。她听说了这件事,就把这事也编了个小曲,流传至今。 张木匠,火脾气,带着五子仨女婿。 掂着枪,拖着锯,要拱孙家二分地。 老孙家,人心齐,铁铲铁钯金如意。 叫三声,骂两句,司马诸葛大武戏。 粗脖汉,红眼急,抄起家伙上前去。 大队长,两头挤,左劝右劝如放屁。 王先生,奔十里,东家西家磨嘴皮。 说恩情,讲道理,贴了鞋底贴银子。 两家人,收兵器,你让我来我敬你。 心地宽,赛金玉,行善自得神仙计。 若不信,大张里,张家孙家把话叙。 宋明结婚时,老喜嫂已六七十岁了,仍是不服老,专为他编了一个曲,闹洞房拍着手唱给人们听。 宋老臭,坐大席,乌木筷子挑肉皮。 嘴里吃,心里喜,轿里抬来颜如玉。 (众人合:白生生儿的大闺女!) 放鞭炮,吹大笛,何时等到拜天地。 又对拜,又行礼,眼瞅洞房心里急。 (众人合:猴急搔挠你想啥哩!) 红床单,花被里,红枣花生大红囍。 鸳鸯枕,双比翼,三更梆子五更鸡。 (众人合:半夜不睡你干啥哩!) 对花枪,戏水鱼,叫你躲躲你不起。 你戳我,我夹你,恩恩爱爱甜蜜蜜。 (众人合:嘿嘿嘿,啪啪啪,别把枪杆撅折了!) 你牵牛,我扶犁,春耕新田秋耩地。 孝父母,育儿女,和和美美好夫妻。 (众人合:和和美美好夫妻,好~夫~妻!) 一帮七姑八婶老嫂子,听着老喜嫂说着曲儿一个个扯了怀破了天地大笑,没脸没臊地闹腾,直把新娘韩如雪羞得把脸捂在被子里不敢抬头。 宋庄学校建好后,王敬琛辞去了校长职务,但乡里仍再三请他担任了名誉校长。 方晴也该实习了。方晴那时因为成绩不是很硬,所以报考了录取分数较低的中师定向生,毕业后需定向分配到比较落后偏远的乡村。按说,方晴实习时也应该到这些地方实习,但方晴的父亲担心方晴吃不了乡村的苦,找了关系,在她家附近一所郊区小学实习。她在那所小学待了没多长时间,就因为隔三差五不是上火生口疮喉咙肿就是感冒发烧没法正常代课回了家。 那天,宋明收到方晴的来信,说下周要来看他,说不定是周一周二还是周五周六,说要在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来一个奇袭一个偶遇,看看宋明还能不能于万千人海中只识得她方晴一人来。 这个鬼机灵的丫头。宋明激动得想跳起来,他甚至也想学那天他的老本家宋红香和他老公那样,给观音磕几个响头。但现在他急需做的,是趁着供桌上人们上供留下的蜡烛,连夜给方晴回一封信,不能比方晴少。因为信封中勉强能塞下八页,不然,说不清方晴会写个中篇小说来寄给他。他也不能回得太少,东拼西凑字大行稀也得凑个七八页,搞得每次去邮信时,都被那位负责收信的小姑娘好奇地捏捏厚厚的一沓,再瞅一眼信封封面:“方晴,”又翻他一眼,“女的吧?” 嗯,同学。宋明觉得她有点多管闲事,不冷不热地应付一声。 超重,再补一张邮票。她也不冷不热地把信从窗口甩给他。 想着又要写厚厚的七八页信,还要再多贴一张邮票,去交到那个总是有点奇奇怪怪的姑娘手上,宋明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这可是件让人想得头胀写得手疼熬得眼酸的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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