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师？”
卡梅伦迟疑一番，然后，他重复了一遍对方口中这个奇怪的称谓。他转过头看向审讯室的单向玻璃，从镜面上，他只能看见自己，以及这个瞎了一只眼，满嘴胡言乱语的犯人。
他似乎并没在做梦……
“通灵师……”
卡梅伦脑海中浮出一些画面：一群披着黑袍的人，他们正将一位孕妇围在教堂中央，孕妇躺在祭坛里，翻起白眼，口吐白沫，但没人在意她的处境。所有人不约而同点起烛火，然后跪拜在地上。
他们在朝拜某种无法言说的存在。整个教堂里弥漫着诡异的氛围。而一切，都倒映在当时尚是一个孩子的卡梅伦眼里。
在他的老家，也就是这犯人口中所说的那个路易斯安那州，这样的习俗并不罕见。
尤其是他长大的那个教堂。几乎每个礼拜都会举行这样的驱魔。
无知的人将他们以为中邪的亲朋好友送进来，教堂则邀请通灵师，用烛火和祭坛，来操办一场通灵仪式。灵摆，通灵盘，蜡烛，仪式中这些东西似乎必不可少。但那些仪式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卡梅伦偷偷溜进过那些通灵师们的更衣室。脱下了黑袍的他们和普通人也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们咧开嘴露出肮脏的黄牙。在仔细清点完教堂支付的报酬后，就会露出满意的狞笑。
“又骗一个，这钱真好赚啊。”
“每周都能这样来钱，当神棍还是挺有出路的。”
“哈哈哈哈——”
笑声淹没了记忆。也让此刻卡梅伦的眼中流露出愤怒。枪就握在手里，而此刻，枪口顶在了诸葛饰非——这位喜欢装模作样的神棍骗子的额头上。
“你在哄小孩？你觉得我会相信你那所谓通灵的鬼话？”
“我想也是，你应该不会相信。不过，卡梅伦长官，需要我提醒一下吗？”
诸葛饰非用手指向角落里对准了两人的摄像头。而后，在没有人察觉的时候，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灵摆。那灵摆摇动的幅度似乎是更夸张了。
“如果我是你，至少会找一个没人能看见的地方再拔枪。毕竟我不想惹上麻烦。”
“你怕了？”
“只是个忠告。”
“你就是怕了！”
卡梅伦认为自己踩到了眼前这个混蛋的尾巴，他激动地笑出了声，全然没有一位狱警的形象：
“这里是监狱。有许多事情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会在乎一个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的生死呢？而我，只需要在事后出具一份反省报告就可以了。”
卡梅伦认为自己占尽上风。表情也不禁变的得意起来。而这全部被诸葛饰非的那只假眼看在眼里。诸葛饰非不由得轻笑出声，笑声有些刺耳：
“不，你不敢开枪。”
“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这个胆量扣下扳机。”
“你凭什么说我不敢？”就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勇气。卡梅伦将枪口用力向对方的额头顶了顶。但诸葛饰非却趁着这个机会握住了转轮手枪的枪管，然后用指关节轻触枪械的保险。
“你保险忘打开了，卡梅伦长官。”
“另外，你是个抛弃了一切，逃离家乡的人。你没有退路，所以你也没勇气赌上职业生涯来和我一个囚犯较劲。”
“我刚才提到监控，你根本不在意，因为你所有的动作都是威吓。你就没打算开枪。”
“我有说错什么吗？长官。”诸葛饰非依然保持微笑。
但卡梅伦此刻却只觉得这个笑太扎眼了。那仿佛就是在嘲笑他的愚笨
他终于扣开了保险，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虚张声势。但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你在搞什么呢，卡梅伦。来了才几天，就想捅娄子？“
诸葛饰非那只假眼同步将目光移开，一位同样身穿制服，嘴上还叼着烟斗的老狱警正骂骂咧咧着走了进来。
“你终于鼓起勇气了，但很遗憾，你应该没机会开枪了。”诸葛饰非说道。老狱警的叫骂声却在逼近。
他快步走到审讯桌前，然后，一眼就看见了被拷在椅子上的饰非。
老狱警怔了一下，等到他反应过来后，抬起便是一脚将还举着枪处于呆滞状态的卡梅伦给踢开。他换上了另一幅面孔。非常谄媚：
“这不是饰非吗？我还说是谁在和一个不懂事的新人怄气，早说是你啊。”
“老亨利，你误会了，我只是在和卡梅伦狱警聊天，我觉得我们聊的还是挺愉快的。”
饰非伸手指了指被踢在地上，还没能来得及爬起来的卡梅伦。相比于刚才他端着枪颐指气使的模样，现在倒是很狼狈。
老亨利假装没看见自己的下属。他拿出钥匙，给饰非解开了手铐：
“就算是要聊天，那也不应该把人拷在椅子上啊。饰非，这次算我的，改天我请你喝茶。”
“喝茶就免了吧，但是要麻烦老亨利你处理一下审讯记录。毕竟这次确实是我先趁着放风时间脱离监管的嘛。”
“你又趁着放风时间偷偷溜出来找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
“还是你懂我。我们还是老规矩？”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
听见【老规矩】这三个字的时候，老亨利的双眼流露出一丝贪婪。饰非随即走到桌边，然后，他将手腕上的那枚灵摆悬于桌面上方。灵摆再次开始摆动，而伴随着其每一次摇晃，他都会在笔记本上留下几个数字。
片刻后，记录完成，饰非将这一页纸撕下，回到老亨利身边将纸片递给他。
“明天早上应该就会组织一次乐透下注。所以，记得参加。”饰非说道。
“了解了解，太麻烦饰非你了。”手中握着那张写满了数字的纸片，老亨利如获至宝。
饰非欠身，向老亨利行了一个礼，随后，他走出审讯室的大门。卡梅伦直到此刻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他胸口疼的厉害，表情也有些沮丧。对于这位新人来说，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倒在地上的就成了自己。
哪有狱警对一个犯人点头哈腰的？他也待了不止一个监狱了，这世上就没有这种规矩！
“师傅，你为什么要踢我啊？我也没做错吧，他坏了规矩，所以我稍微给他点颜色瞧瞧。”
卡梅伦想到刚才两人对峙时候的场景就觉得有些火气。说话的语调也难免有些情绪。
但话音刚落，他的脑袋就又感到一阵吃疼。老亨利用手中的烟斗用力敲打这菜鸟的头，然后没好气地低声骂道：
“还问我为什么要踢你？我救了你，你懂不懂！”
“救我？救我什么？”
“他娘的，这里可是威尔顿！全联邦最臭名昭著的罪犯聚集地。这里的犯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可别把其他监狱的习惯带到这里来！就刚才那小子，你知道那小子有什么能耐吗？”
“什么能耐？比较能虚张声势？他就是个神棍骗子啊，刚才还想骗我说他是个通灵师。这不是骗小孩？这世界上哪有通灵这种……”
再一次，卡梅伦的话被烟斗的敲打给打断了。老亨利终于没忍住，大声叫骂道：
“他他妈的还真就是个通灵师！是老子的摇钱树！“
“他每一次都能猜中下一期监狱大乐透的中奖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