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囚犯而言。平日里的冲突争斗大多以拳头定输赢。
谁拳头大，那理所当然，谁声音就大。舍弃所有的外部手段，在监狱这种封闭环境内，衡量一切的指标自然只剩下身体素质。
文森正是这之中的佼佼者。但哪怕是文森，此刻真有把握面对眼前这瞎子吗？
一把枪……这原本应该是狱警们的底牌，能在危险时刻帮助他们镇压囚犯。但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囚犯，还偏偏是这个瞎子手上？
围观众人脸上升起不解。但没有一个敢出声。
相比于刚才的叫嚣，他们现在倒是安分老实。就连负责拦住夏都的那一批似乎也泄了气，不再卖力，而是让夏都能挣脱出来，看见正对峙着的桑尼和饰非。
桑尼的表情很难看。他敢在刚才叫停文森是因为他觉得就算如此，他这边依然人多势众。
但这瞎子速度怎么就那么快？明明命令才刚刚出口，他就已经开始掏枪，就像是早就有所预料，等到文森这边做出响应的时候，枪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扣动扳机。
他有一把枪……他有一把枪！
桑尼在思考，这一刻，似乎就连刚才那令他忌惮的身份也被抛在了脑后。
难不成红月还真有手段？甚至能和狱警做出这种交易？桑尼看向人群中的夏都。但当他发觉到对方的脸上也对这把枪写满困惑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想法再次拿捏不准。
他发现从一开始和饰非对峙，自己的设计和推测就和往常不一样，难以站住脚。对方却总能出乎意料，然后将局面牢牢握在手中。
这瞎子真有本事能看穿和预测局势……想到这里，桑尼心中打鼓。他看向文森。
文森先前因为调整出拳速度而导致重心不稳跌坐在地。现在倒是爬起来，距离饰非也不过数英尺。以他的速度，在这种距离下制服一个人并不是问题。
文森自然也明白这点，他发现饰非依然将枪口对着桑尼后，便蠢蠢欲动。
切换瞄准目标需要时间，文森有信心，可以不给对方瞄准自己的时间。
“——我劝你最好还是安分一些。狗腿子先生。”
“不然你老板身上哪里被开了个洞，你也不好交代。”
正准备行动，对方突然说出的一番话却让文森顿住了。他看向饰非，而对方也在笑着看他。
“我再度被他预测了行动？”文森想到。
这意图确实明显。而饰非刚才的那一番话也是在表态：
是，我的确没把握在你靠近我前切换目标，但至少在你动起来前，我一定能扣下扳机。
文森再厉害也追不上子弹，这枪一定会命中桑尼。
文森不敢赌这个结果，所以他看向桑尼，试图征询意见。但他所见到的只是桑尼那张越发阴沉的脸：
他熟悉自己的老板，从小到大，每当老板得意的笑容转变成这般阴晴不定时，就意味着，他们踢到了惹不起的铁板。
铁板？这个瞎子？
不，他就是个疯子。一个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拿来按上赌桌的疯子！
他哪里会不知道，他开枪的时候也会被扑上来的文森给撕碎。但偏偏他不在乎这种结果！一命换一命，相当划算的买卖！
他是划算了，但桑尼这边呢？
表情出卖了桑尼的心思。他不能接受。作为发小，文森当然知道桑尼怕死。但这次毕竟是他带着人来围堵猎物，众目睽睽下，要是他先退了，那怎么给身后这群人交代？
刚才那些声音就是诱因。它点燃了桑尼心中的导火索，让他此刻踌躇不前。不敢主动出击却也不敢灰溜溜逃走。
更可怕的是，如果那些作为诱因的声音也是这个瞎子预料中的呢？他正是在设想了这一切的前提下才抽出了这把枪。
桑尼不敢想了。报幕员……是的，这就是那些报幕员的手段。通过他们的能力获知信息，然后再通过信息差设伏。如出一辙！
桑尼不会再怀疑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但一直在这里僵持终究也不是办法啊。
难不成还是选择要退？自己真的能退吗？
“啪嗒——”
身后走廊传来门被锁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老亨利的叫骂声。他还在教训卡梅伦，从距离来看，并不远，只要走两步，两位狱警就能看到这里的剑拔弩张。
一群人这样围着，傻子也知道是在闹事。若是在之前，柑橘干着围堵的活儿遇上狱警时，桑尼肯定会说晦气。但今天，他却难得地觉得，两位狱警面相不错。是大大的良民！
他们不出来，今天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文森，过来。其余人跟着走。”桑尼吩咐道。
文森不用多说，老板说什么他做什么。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两位狱警的动向，也都明白让狱警撞过来会有什么下场。
来的时候他们风风火火，到现在要撤退了，反而是鸦雀无声了。有部分人不甘心，偷偷在桑尼身后抱怨：
“老大，他偷了咱们的东西。”
“腿没打断，东西总得要回来吧。”
桑尼听完回头就剜了一眼，吓的说话的人不敢再多嘴。随后他转过来看向饰非，咬牙切齿：
“小子，别得意，咱们没完。”
“今天这局你设计好了，之后的可就不一定了。”
“我说的话依然有效，就算你是报幕员也一样。红月我吃定了，你那条腿我也要定了！”
留下这句话，桑尼马上离开。恰好，老亨利转过转角看到饰非和夏都，打了句招呼：
“饰非啊，还没走？”
“嗯，走廊遇到几个朋友，随便聊两句。”
饰非回头对老亨利笑笑。夏都就站在饰非身边，他揉揉眼睛，似乎没看清，饰非是怎么在这一瞬间把手里的枪给藏起来的。
“朋友？没见到人啊。”老亨利听完向刚才桑尼离开的方向看一眼。
“刚离开，赶着去食堂抢饭呢。不说这个，老亨利你们怎么出来的这么慢？”
“咳，别提了，这小子丢三落四，我刚才踢他一脚，他就不知道把配枪给丢哪儿了。在里面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等下还得去给上面写报告，重新申领。”
老亨利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用烟斗敲卡梅伦的脑袋。这新来的狱警倒是也没有刚才在审讯室里那么威风，被师傅提溜着后衣领时，就是只温顺的鸡仔。
老亨利随后再和饰非寒暄几句便带着卡梅伦离开了。夏都等确认视线中看不见两人后，才看向身旁的好兄弟。
他的表情难以遮掩，有些怪异：
“你早就知道桑尼会来堵我们？所以在审讯室就偷了那新狱警的枪？”
“这可不能乱说，老大，这就是把玩具枪。”
饰非说完，又不知道从何处将那枪拿了出来，他将枪递给夏都，意思是让他验验。
这是个站不住脚的说辞，夏都自然不会将那枪拿在手里。他也明白，对方正是知道这点才故意这么说的。他看向饰非的假眼。表情担忧：
“何必真把自己卷进来呢。柑橘的手段你刚才也见识了，那个叫文森的人也不是纸老虎。”
“我们这不是没事吗？”
“但是你被盯上了啊，桑尼都那样说了，红月的麻烦我还能应付，但我走了，你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他从我手里讨不到便宜。”
夏都还想说什么，饰非却从怀中再拿出一张纸条塞给他，打断说话的动作。
“你还是帮我看看这个，晚饭后给我没问题吧。“
“对了，等下你还要帮我找小脚，得让他来看那些拉丁文。“饰非说道。
夏都表情虽还是不放心，但也先查看起清单的内容，一边看，他一边小声嘀咕：
“鼠尾草，五根。1盎司新鲜的黑山羊的血，一只瘸腿的青蛙，还有……”
夏都眯起眼，反复确认几遍自己看见的东西没错，然后他惊呼出声：
“黑人女性一名？这是什么东西？我不会人口拐卖啊，饰非。”
“哦，那个呀，那不是材料，只是让你帮我留意一下我们监狱有没有这样的人就行了。”
饰非不以为意，继续朝前走去。走廊的黑暗很快将他的背影吞噬，夏都看着他，不禁皱起眉头：
“你小子天天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