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海？”
海风吹来浪花的声音。海鸥则以低空滑翔的姿态划过海面，然后，“扑通”一声，它扎进水中，从中挑出一条大鱼握在爪子里。
飞鸟可以继续向远处飞去，但人可以吗？
饰非望着此刻看不见头的海面，他的嘴微微张了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鬼谷子刚才给他说的，这座监狱的绝望……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越狱成功的真相……
大海……居然是大海？
威尔顿监狱不是建立在陆地上的，它居然是坐落于一片孤岛之中！这岛屿四处都是原始丛林和陡峭的悬崖，唯一一条能通向岸边沙滩的路，就只有监狱的正门！
饰非似乎还不死心，想要向四处张望，从那海面上找寻到一点希望。
鬼谷子见了他这动作，似乎也是心疼徒弟，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拍拍饰非的肩膀宽慰道：“别找了，这鹈鹕岛周围二十海里都是禁航的。”
“渔民不允许靠近，更不会有邮轮货船的航线从旁经过。”
“那我们还可以用游的……或者是自制的漂流木筏……”饰非试图反驳，以此来维持那一点渺茫的希望。但这说法却很快被鬼谷子否认，老头摇头道：
“距离鹈鹕岛最近的港口城市是金斯波特。而即便是那边，距离鹈鹕岛也有足足四十海里。“
“更不用说，鹈鹕岛周围的海域地形复杂，到处都是暗礁和海底漩涡，部分海域甚至还有食人鲨出没。”
“靠自己是逃不出去的，饰非。最多也就只能沦为大海的玩物罢了。”
“哪怕是师傅你使用灵媒也不可以吗？”饰非低声问道。
这个问题却是让鬼谷子愣住了。他沉默半天，也思考挣扎了很久，然后，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承认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这就是我们奇术师和术士最大的区别，也是我们最大的弱点。”
“区区四十海里，一些特定身份的术士或许的确可以轻松跨越，但我们奇术师，就算是最强大的也做不到。”
“——我们是人类啊，饰非，不是疯狂的怪物，而是最渺小，最弱小的人类。”
海风在这一刻也沉默了。远处的飞鸟再一次扎进水中，寻找着心仪的猎物。
浪花拍打着峭壁，心跳似乎和它同步。
这一次，鬼谷子默契地不再言语，将所有的时间留给自己这年轻的徒弟。
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的确令人沮丧，不是吗？但人类最强大的地方不也正是能一次次在绝望中站起来握住希望吗？
“师傅，说说你的计划。”不知过了多久，饰非终于重新开口。
他侧过脸看向鬼谷子，那张脸上已经看不见初见大海时的那份惊惶。
鬼谷子知道自己没看走眼，所以他得意地笑了出来，不管怎样，他对于自己向来都是有信心的：
“能解除鹈鹕岛区域的禁航令的方法只有一个，当岛上的监狱出现某种重大变故或是灾害的时候，救生船和维修船必然会第一时间从金斯波特出发，赶到这里进行救援。”
“我在进监狱前就提前做好了布置，共研会的兄弟们会混进这些救生船中来接应我们。”
“剩下的唯一的问题那就是我们该怎样让这监狱里出现一场极为严重的灾害。”
“这也就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饰非，我们在为一场仪式收集必要的材料，而现在，唯一缺的东西就是那个黑鬼女人的经血。”
鬼谷子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到了这一步，既然已经让饰非明白自己所身处的处境，那他也的确没有必要继续隐瞒。
饰非一边听着，一边也是陷入沉思。他在意鬼谷子口中所说的一样东西：
“灾害，那灾害会是什么样的？”
灾害通过不同的界定标准可以表现出许多种形式，它可以毁天灭地，如火山喷发一样摧毁整座城市，也可以仅仅是一场全城停电，让经济和社会秩序停摆数小时。数年前那场席卷整个联邦的金融风暴可以是灾害，一个人的病痛也可以是一个家庭的灾害。
可以被冠以这个词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而饰非，想要知道他们即将要通过仪式造就的是哪一种。
而这一次，一向对饰非对答如流的鬼谷子似乎也陷入迷茫中。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个仪式也是我第一次尝试，所以它可能会导向的结果没人知道。”
“但通过我曾经翻阅到的共研会的文献中可以确定，这场仪式一旦开始进行，想要让这座监狱陷入瘫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点我可以保证。饰非你，莫非是在担心你那些红月的兄弟们因此而被波及吗？”
鬼谷子在最后试探着问出了这一句。他毕竟年纪这么大，看人也很准。
想要看破某个人的心思其实并不算是多困难的事情。
饰非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在沉思了许久之后，摇了摇头，做出决定：
“没事，那我们按照原计划进行。我帮你收集材料，师傅你举行仪式，然后我们一起出去。”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不是说，我们出来是要拿炼制某个灵媒的材料的吗？那材料就在这悬崖上能找到？”饰非很快调整回平常那副模样。他微笑着向鬼谷子问道。
鬼谷子原本还在惊讶于这小子接受现状的速度太快，但听到他这么说，也是连忙点头并开始用手套进行链接。
他们出来的时间是有限的，要是饰非太久没有出现在图书室那边，那狱警自然免不了要一番盘问。自己的死牢那边也时不时会有人巡逻，他们越早完事，就能越早回监狱。
鬼谷子从手套中不断往外扔出一些材料，饰非见了也是很好奇。
以手套的链接距离而言，这悬崖边应该是没有任何目标能供鬼谷子进行链接偷窃的，但为什么他能一件又一件往外掏东西呢？
“别急，只要能拿到那材料，你的手套也能有这种本事。”鬼谷子再次看穿了徒弟的心思，所以飞快解释道。
然后，他便举起右手，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顺势就用拇指渗出的血开始在悬崖边绘制起一个复杂的阵法来。
“我们今天要找的材料是一种生活在海里的幻想生物，所以我们才必须要到这悬崖边试着把它钓出来。”
“那东西很狡猾，行踪捉摸不透，能力也相当难缠。”
“有传言说它们甚至不能算是幻想生物，因为它们具备相当的智能。”
“而在某些地区流传的传说中，它们的地位也并非低贱的畜生，而是宗教中受到崇拜的某位不可明说存在的子嗣。”
“但还好，我曾经造访过密城附近的纽贝里波特地区，在那边一个名为印斯镇的小镇中，我凑巧得知了一个仪式能吸引它们，并能极大地削弱它们的能力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饰非，你可以称呼那东西叫摩纳克。那是一种有着鱼头人身的可怕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