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龙凤环已跟随上官金虹很多年了。
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对环却是险中之险，是江湖上最险绝的兵器。
用子母环，就没有防守，招招都是抢先进攻的招式，不能伤人，就被人伤，不能杀人，就被人杀。
走的是一条极端的路。
环刃停在凌玄面具前，迫在眉睫间，锋锐的开口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上官金虹盯着凌玄，道：“为何不避？”
凌玄笑着道：“因为不怕。”
上官金虹道：“为何不怕？”
凌玄道：“不怕就是不怕。”
上官金虹收回子母龙凤环，他的目光落在尊字令上。
对权力的渴求，让他非常想拥有尊字令。
他道：“把尊字令给我。”
凌玄道：“尊字令就在我的手上，想要你就来拿。”
上官金虹眯着眼，道：“这一次，我不会停。”
子母龙凤环出手就是杀招，他刚才的出手却没有想杀凌玄。
最后停在面具前，是为了能看到这个新的大龙首窘迫的样子。
窘迫的样子，他没能看到，如意算盘打的并不如意。
他的目的就是尊字令，这次他不会再停。
不避？
不怕？
再来一次，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他的子母龙凤环，已在渴望温热的鲜血。
凌玄依旧坐在那里，不闻，不见，不动。
尊字令在他左手握着，一直握着。
他平静道：“你本就不用停，你无法给我带来死亡。”
上官金虹笑了，道：“你很自信，自信是好事，可你的自信却成了自负，只要我想杀的人，我就能带去死亡。”
凌玄道：“我不信。”
上官金虹道：“嗯？”
凌玄道：“你太自负了，伱是觉着你是江湖第一高手？可曾听闻，天外天，人外人？”
上官金虹盯着凌玄，道：“天外天，是我脚下的天，人外人是我麾下的人！”
凌玄道：“你可知我为何是公子玄？”
上官金虹道：“嗯？”
凌玄道：“玄，天也，我凌驾于天之上！”
上官金虹道：“你不配。”
凌玄道：“不配的是你。”
这句话一说完，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两人眼睛互相看着，谁也没有先出手，谁也没有先动。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等待着一个破绽，一个致命的破绽，一個会带来死亡的破绽。
狄青麟站在百晓生身边，悄声道：“他们谁能活着？”
百晓生道：“不知。”
狄青麟诧异，道：“你也不知？”
百晓生道：“上官金虹已达“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的境界，他的环能这么厉害，不是因为他招式的阴毒，诡险，而是他的稳，能将天下至险的兵器，练到一个稳，这才是他非人能及之处。”
狄青麟道：“公子玄呢？”
百晓生道：“问你。”
狄青麟道：“我？”
百晓生道：“你见过他出手。”
狄青麟沉默了，他的确见过公子玄出手，却没见到是怎么出手的。
一个拳头，就那样突如其来出现在他面前，将他轰倒在地，他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看不清的拳头，威力不知多大的拳头，长在人身上的拳头。
他刚要张嘴告诉百晓生，关于那一双苍白的手，握成的拳头。
突然，上百颗夜明珠照耀出幽蓝的寒光。
拳锋带动闷雷，拳锋带动拳风。
凌玄挥出的是拳头，上官金虹挥出的仿佛也是拳头。
那对子母龙凤环是看不见的！
它看不见，所以就无所不在，无处不至。
它可能已到了跟前，已到了咽喉，已见了鲜血。
死亡的到来，生气的流逝，依旧看不见它的到来。
那是一双带着锋刃的拳头，触者即死。
凌玄的拳头没有锋刃，有真正拳头的沉重。
苍白的手，握紧的拳。
无锋的拳，苍白的手。
拳头与拳头没有触碰在一起，不一样的拳头，是不能触碰在一起的。
一双拳头能见血，一双拳头能打实。
——杀人的拳头！
都是拳头。
拳风，闷雷。
一切都只在电光石火间。
带刃的拳头，展现了锋锐，衣袖的袖口被切下一块，左摇右摆，轻飘飘往地上飘去。
无锋的拳头轰在实处，人影从大龙首的椅子前，飞到大殿门口。
被切下的袖口，是凌玄的。
露出来的手臂是苍白的，苍白的手，苍白的臂，不见一点血色，不见一点血。
飞出去的人影是上官金虹，他落在地上，拳头握着的子母龙凤环仍然没有放下。
鲜血在他的嘴角，眼睛是盯着凌玄的。
震惊，复杂，敬畏，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涌现在他的脸上，从他的眼睛里的透出。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拳头？
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拳头。
看得见却避不开的拳头。
无锋却带来死亡的拳头。
上官金虹是个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人。
以前站在他头上，进入他眼里的人是白玉京，也只有白玉京。
那一柄长生剑，那一声爽朗的笑，那一个不羁的人。
自白玉京隐匿江湖了，再没有能站在他的头上，再没有人能进入他的眼里。
他创立金钱帮，从无到有，用他握着子母龙凤环的拳头，聚拢了一批高手，在十二省打出威名。
可是就在今天，为尊字令来到嘲天宫，却让他的头上又站了一个人，眼睛里也多了一个人。
青龙会大龙首——公子玄！
靠着一双无往而不利的拳头，一双好似剑一般笔直的拳头，成功取代了白玉京的位置。
被白玉京压着的感觉，又一次归来。
他看见的不是戴着面具的公子玄，那当年以一柄长生剑，令整个青龙会折服的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那是天上的，白玉京。
上官金虹跌跌撞撞爬起来，龙与凤已从他的手中消失，他那张脸上狂傲已无影无踪。
老实，谦逊，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用手掌拭去嘴角血迹，躬着发疼的身子，道：“上官金虹，参见大龙首。”
高贵的头颅低下，金钱帮再度回归青龙会。
狄青麟愣在那里，眼角余光看见了百晓生打开了书卷，以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笔，在卷上书写：
第一，拳头公子玄。
拳头是公子玄方才所用的武器，也是百晓生给公子玄取的绰号。
百晓生写的是兵器谱，拳头成了兵器谱新的第一。
狄青麟心中震撼，他看向震撼的大龙首，与百晓生一同躬下身子。
“参见大龙首！”
青龙会的大龙首，自白玉京离开后就只是大龙首。
过了这些年，大龙首又成为了真正的大龙首。
执掌整个青龙会的，拥有尊字令的。
大龙首——公子玄！
凌玄坐在大龙首的椅子上，坐的很稳，很踏实。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道仅他能听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