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州正值寒冬之际，大雪纷飞。
孙成站在屋子内，手中拿着烧红的炉钩子，另一只手不断往火炉之中添柴。
窗外鹅毛般的雪花径直砸下，不依靠火炉，这个冬季，孙成一家三口恐怕会冻成冰雕。
将火炉之中的木炭勾出，孙成晚上的任务算是完成，一脸疲倦的躺在火炕上，等待母亲与姐姐的归来。
不一不会工夫，两名女子推门而入，一位人至中年，脸上满是褶皱，包含风霜。
另一人正直妙龄，长得也还算水灵，只是身上穿的破旧棉衣，已有些年头。
瞧两人模样也难怪孙成面色苍白，一副发育不良的病态容貌。
“娘，姐怎么样，村长可愿意借粮食？”
孙成缓缓起身，言语之中满是期盼。
他已多日未正经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每日啃些秋天时采摘的树皮，实在是难以下咽，最关键的是方便的时候，实在遭罪！
中年女子神色萎靡，刚欲开口却又欲言又止，最终她下定决心般的说道：
“成儿，村长他们也遭到匪寇抢劫，粮食全被抢走，所以……”
不等她说完，孙成打断道：“不可能，他家的地窖里存了不少粮食，我亲眼看见，他定然是故意不借给咱们。”
孙成轻咬银牙，终是少年心性，不懂得世间险恶。
“你这娃娃，人家自己的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凭啥要借给我们。”
王欣无奈的摇了摇头，面带复杂之色的在孙成与女儿孙粒之间来回打量个不停。
孙成站在原地，恶狠狠瞟了一眼村长家方向所在。
她长叹一口气，咳嗽了两声，喉咙之中传来吞咽之声，走到火炕中，打开抗洞，在灰尘之中摸寻出一坛酒罐子。
打开盖子，罐子内赫然是几棵秋收时囤起来的白菜，本想着做成酸菜在过年时拿出来包饺子。
如今一家人到了极限，必须要改善一下伙食，也只能忍痛拿出来。
孙成两眼放光，见到母亲一脸肉痛之色时，眉头一皱道：
“娘，不就是吃点树皮吗，俺忍得住，这摊菜还是留着过年吃吧。”
“成儿，今个娘高兴，她想要干什么就让她干，再说你不是也想要吃吗。”
门口一直沉默不语的孙粒终于开口，声音之中竟夹杂着一丝哭腔。
孙成自然看出姐姐的异常之处，听闻此话后心中则是一沉。
当天夜里，王欣将坛子内的白菜尽半做成菜肴，换作以往，就算是过年也未必能吃上这般美味。
三人围坐在一起，只有孙成大口夹菜，口中塞的满满的。
反观王欣与孙粒两人，则一口未吃，只是拿起筷子望着孙成的脸，眼中瞬间红润起来。
“成儿你要记住，无论到哪，只做你该做的事，要做的事，能做的事和想做的事，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凤有虚颈，犯者必亡！”
声音落下王欣瞬间咳出一口鲜血，面容霎时间苍白几分。
“娘，你咋了！”
孙成哪里还顾得上碗中的美食，放下碗筷来到母亲身旁，焦急的不知所措。
孙粒已是眼角泪水如柱，似乎早就知道母亲的状况。
“娘还没看到成儿长大，粒儿也还没嫁人，若是能长生不老该有多好！”
王欣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双目失神的再无声息。
任凭孙成怎么撕心裂肺的呼喊，王欣再也醒不过来。
“啥情况，娘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娘本身就有病在身，再遇匪寇抢劫，急火攻心耗尽她所有精力，完全是为了咱们才挺到现在。”
孙粒强忍悲痛的说道。
两人收拾好东西，草草的下葬母亲的遗体，待回过神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孙成无力的坐在雪地上，意志消沉，甚至忘记寒风刺骨的钻心之痛。
“成儿，娘和姐商量好了，我们赞了笔钱送你去青莲山求仙，你若是有能耐的话，被仙人看中也算是光宗耀祖，没能耐就在附近找个生计，起码得能养活自己。”
孙粒背朝孙成，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孙成不是傻子，仙人之事他多少听说过一二，当即回道：
“仙人收徒哪是钱财可以办到？只有稍有名望的家族才有资格，姐你该不会是！”
孙成瞪大双目，眼中尽是愕然之色，“你是不是答应全家的求婚了？娘怎会同意，她不是向来持反对意见的吗。”
“我若不答应，咱们姐俩挺得过这个冬天吗！我已跟他说好，会有人载你过去，其他事你不用操心。”
孙粒情绪失控，她所言并无道理。
这一年大雪频繁，家中粮食告急，这般状况的不止她们一家，附近的树皮都被挖的差不多，眼看就要没有吃食的东西。
她若再不站出来，姐弟俩绝对挺不过这个冬天。
对此孙成无话可说，心中则五味杂全，他深深的望了一眼村长家方向以及山那头全家所在。
三天后，几辆马车行驶而来，为首之人肤色黝黑，长得贼眉鼠眼，身穿一身红袍，身后的大汉跟着抬起花轿子。
孙粒则是平日里的装扮，只是脸上稍微化了些妆容，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说的条件你可有准备。”
新郎官连连谄笑道：“当然，来人给我妻弟扶上马车！”
当即便有一名下人走上前来恭敬的搀扶孙成进入角落中，瘦黄老马载着的马车。
“我弟弟岂能坐这种马车，给他换一匹好马！”孙粒手指新郎官黛眉紧锁，毫不客气道。
新郎官先是一怔，随后道：“说的是，妻弟日后要成为仙人，把我的马换给小舅子。”
新郎官亲自牵着马走到孙成面前，将马对换。
目送姐姐上了马车，孙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眸子既有失落之情也有为姐姐找了个好郎君而感到欢喜。
从此前的态度来看，想必姐姐日后是不会吃亏的
心底的大石落下，他走进马车，在村人们的议论中和姐姐青梅竹马的邻家骂声中，离开了村庄，向远方的青莲山脉行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