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哦哦!!!”
费舍尔一马当先,嚎叫着高举双手大剑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士兵。
与向来稳妥喜欢一步一个脚印的雷鲁根不同,费舍尔作为佣兵,他接触最多的常识,名为【越疯的佣兵越危险,也赚的越多】。
自古以来,佣兵的价值往往与他们是否愿意提着脑袋上战场有关。
费舍尔曾经也有过一段时间担忧自己是否会死在战场上,自己的手下在自己死后,是否会遭到雇主的清算...
但在成为威尔手下的【玩家】后,费舍尔就再也没有这种担忧了。
死了,也会活过来。
哪怕自己再怎么践踏身体,也只是领主大人与未来的领主夫人动动手指的事情。
对佣兵来说最畏惧的身体残疾,在可怕的复活能力面前也没有任何可担忧的地方...
剩下最大的麻烦可能就只有一个——
“——为了我的功绩,为了我卡加德佣兵团的名誉噢噢噢噢——!!!你们这些东卡加德没屁眼的杂种给老子去死奥!!!”
那就是自己没法做出符合【玩家】身份的功绩了。
从雪地上跃起,对着惊慌失措的敌军用力劈砍,丝毫不在意他们向着自己竖起的矛墙。
费舍尔狂笑着任由长矛刺入自己的身体,然后就这么顺着长矛的木杆一路下滑,一剑连带着铁头盔一起将某个士兵劈成了两半。
“——哈哈哈!!”
“怪,怪物!为什么会有人连枪头都不怕?!”
敌军士兵惨叫着想要向后挪,但却被深达臀部的积雪陷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宛若恶鬼一般的狂人向自己缓缓逼近...
砰!
费舍尔直接将刺入自己腹部的长矛斩断推出,对着面前战战兢兢的敌人又一次狂笑道:
“你们这些混账大头兵不就仗着出身好一直嘲笑我们?!
他妈的每次脏活我们来做,每次功劳你们去领!
现在你们最期待的战斗来了,为什么像是个娘们一样浑身发抖?!”
“不是我们干的,不是我们干的啊!而且魔兽跟土著不还在附近吗?同样是卡加德人为什么彼此要互相伤害!”
士兵哭嚎着。
在他身后,肆意冲撞的魔鹿已经把东卡加德的队伍撞得四分五裂。
骑士打扮的人带着一部分人进入了森林的更深处,剩下逃不了的人则是在跟佣兵们死斗。
但就算是在战斗,仍然存活的魔鹿却还在想尽一切办法冲击着生者的队伍...
这些疯子就不在乎自己哪怕赢了也会死在魔鹿的鹿角下么?!
就算他们能打赢魔鹿,伤亡惨重后还能战胜兽人土著不成?
西卡加德人就那么不识实务,就这么疯这么钻牛角尖一定要先互相厮杀?!
他妈的一群疯子啊!
士兵的泪水已经奔涌而出,别说握紧武器战斗了,他甚至没法思考费舍尔等人行动的前因后果。
而对费舍尔来说,这士兵的求饶只是让他火气更大了。
“老子他妈被关监狱玩屎的时候都还没这么求饶,现在大不了要死一次就这么害怕了?呸!”
“只是,只是死一次?!”
士兵踉踉跄跄躲过费舍尔的一次横斩。
“你难道没有父母家人么?!你就,你就不想去喝酒买女人么?!死了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你能说只是死一次!?”
按理来说,佣兵也是为了生活行动。
这些不信神的佣兵不相信死后世界的存在,对所谓现世受苦来世转生的言论嗤之于鼻。
今朝有酒今朝醉,钱基本存不了,拿到报酬当天就为了享乐花光才是佣兵的常态。
自然而然的,哪怕是最不怕死的佣兵,实际上也惜命如今。
不说保命的卷轴,至少附魔盔甲武器肯定不会离身...
毕竟没了命,所谓的奢侈享受都是一句空话。
当然也存在真正意义上不怕死的疯子...
但那种疯子终究是极少数,要么在最危险的科西切公爵领下的遗迹探索,要么正在不死荒原上跟数之不尽的魔兽死磕...
这种疯子,真可能会在卡加德这个小地方?
真可能是卡加德出身的人?
他妈的总不可能这人觉得自己死了能复活才会这么有胆吧?!
他妈的你们这群西卡加德的疯子?!
士兵绝望的被重整旗鼓的费舍尔一剑腰斩。
直到死时,他都搞不懂佣兵们凭什么这么疯。
而看着地上的半截尸体。
摇摇晃晃的费舍尔大笑一声,然后才困惑自己的手脚怎么会越来越无力...
“喔,我差点忘了——被长矛捅穿腹部,放以前不及时处理,会出人命...的...”
“不应该直接推出去,还是得留在体内能坚持更长时间么?”
“嘶...我亏了啊。明明是第一次在威尔大人手下实战,结果却只捞到两个人头...”
“这下怎么比得过雷鲁根啊——!”
费舍尔嘀咕着,滑跪在地上,但死前他还是摆出了自认为最好的姿态,一脸肃穆。
反正死后还能复活,与其死的像是咸鱼一样遭人嫌弃,倒不如装好看一些还能博得名声。
这种新奇的体验,必可或用于下一次面对的强敌...
...费舍尔死了。
也就是在这时,东卡加德的军队也死的死,逃的逃。场上只剩下威尔的玩家与重伤的魔鹿互相对峙着。
作为对抗魔兽的主力,雷鲁根一人站在魔鹿的冲锋路径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草根,正一边嚼,一边关注周围的状况。
玩家们还剩七人,大多身体带伤,远比雷鲁根预想中的要少。
尤其是考虑到不少人根本不是死在致命伤,而是因为身上的流血伤压根没法处理失血而死后。
这位正经认真的骑士就不免露出苦笑。
(这可不得了...在知道死后能复活后,佣兵们已经表现出皇室成员身边的死士才有的执行力与悍不畏死...)
(但这种不顾及身体伤势一路向前的战斗风格短时间还好...)
(如果大人不想以后过劳死在怎么复活手下上,还是得尽量让佣兵们以直观的方式知晓自己身上的创伤才行...)
现在玩家们最多不超过二十人,还处在威尔能负担的范围内。
但万一未来玩家超过百人甚至是千人万人后,大多数玩家还是这样一点不顾身体创伤,抱着【死了就再活】的想法一路猛冲的话...
那威尔,大抵是要过劳死了。
战后必须跟他提醒一下才行——雷鲁根的意思是,威尔过劳死没问题。
最起码威尔得掌握自己复活自己的办法,又或在过劳死之前找到约束玩家的办法...
“——散开。我来顶住魔鹿的第一次冲击,然后你们砍断它的四肢,这样魔鹿就没有威胁了。”
说着,雷鲁根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盔甲——他可不是那些第一次死而复活的小年轻。
他可知道,虽然人能活过来,但盔甲一类的东西万一碎了,就真的没法修了...
作为勤俭持家的骑士,雷鲁根很心疼现在经济拮据的西卡加德。
既然人命放当下是最不值钱的消耗品,那先把珍重的盔甲保护好,也合情合理吧?
(但这样一来是不是搞错盔甲的定位了?算了...)
冰天雪地,赤身只穿一条裤衩的骑士双手抱拳,对着魔鹿摆出了挑衅的姿势。
在西方的密林。
兽人们茫然的看着战场上仅剩的乱入者与魔兽。
先前,一位猎户打扮的人对着魔鹿的屁股射了一枚燃烧的哨箭。
他们觉得那位勇士应该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目标自我牺牲,所以虽然认可,但也觉得最多人脑子秀逗了点,但还在可理解的范围。
但前不久,一位看起来是指挥官打扮的人高举大剑跟两个普通士兵同归于尽,一点都不在乎敌人武器朝向的狂乱形象,却给了兽人们迎头重击。
哪怕是在生态原始的兽人部落,他们也知道,指挥官的职责是指挥,而不是他妈的上场与敌人同归于尽...
但血淋淋的现实就在他们眼前上演,那指挥官肃穆的尸体还跪在雪地上——这让他们怎么怀疑这是一场梦境?
更别说现在...
一个看起来强悍的老骑士竟然脱下了自己的盔甲,想要与将近六米高的魔鹿贴身肉搏...
这些疯子就不怕死么?就这么喜欢跟魔兽零距离接触甚至负距离接触?
“队,队长...所以,外面,外面的人,都这样吗?”
猫耳少女结结巴巴的,一边拉弓,一边又放下。她已经搞不懂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是要继续为了给大祭司报仇,向人类,尤其是杀死大祭司的卡加德人发起攻击?
还是说就这么看着?
但,但说白了...
这些不怕死的,人才辈出的西卡加德疯子真去袭击自己的村子的话...
真有可能只造成大祭司一行人的死?而不波及最珍重的,从遗迹里救出来的魔女?
猫耳少女回头看向队长。作为队长的兽人则是看向战场南侧山坡上骑马的两人。
过了片刻。
“...他们应该不是袭击大祭司的刺客。”
队长开口道。
“如果是他们,哪怕我们有【赋予】的魔女帮助,拥有取之不尽的附魔箭矢,也根本没法在大祭司遇害后一边抵挡这些疯子攻击,一边保护后方的魔女...”
“更何况,袭击者明显是更加...额,训练有素的人。”
队长的思索,让猫耳少女愣了一下。
“训练有素?”
“...大祭司死的很安静,被斩首的尸体所在的地面却没有一滴血。这不像眼前这群疯子能做到的事情。”
“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先观察为主。等战斗结束后去进行接触,询问他们是否需要我方帮助——就目前来说,我有怀疑人类之间展开了内战,大祭司的死,可能是其中一方势力嫁祸另一方的阴谋。”
“但人类,不都是人类吗?”
“人类也像我们一样划分无数的部落。我们会为了水源食物彼此大打出手或协商,他们也会。”
说罢,兽人队长伸手挥舞了几次,他身后的树木上跳下了数名弓箭手。
原本他们还想着将所有人类一网打尽。
但是队长不得不承认,这些乱入者的疯狂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全歼还好。
万一有疯子逃回去了,那肯定会有更多的疯子闯进来对他们的村子实行报复...
与其迎接对施卡库村而言最糟糕的未来。
倒不如待会表现出自己的善意,看看双方能否合作一同找到那卑鄙的刺客。
兽人队长坚信这搞不好是决定他们村子未来数年发展的选择。
而在山坡上。
魔女一边凝视着西方的密林,一边若无其事的让马走在了距离威尔更近的地方。
西方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这边——但问题不大。
身为【死之魔女】,特蕾莎能够凭借注视杀死自己想要杀害的生命。
哪怕有密林掩护,她也能在付出在家中休养一两个月的代价后,将林中某个范围内的所有生命消灭。
在与威尔骑行的过程中,她也曾与威尔商量过要不使用她的能力,直接无伤解决魔兽更好。
但威尔却说——狩猎魔兽获得粮食虽然是目标,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需要佣兵们积攒更多的实战训练。
这样,西卡加德才能自己战胜东卡加德的敌人,而非一直依赖魔女的帮助。
“毕竟一直依靠你的话,未来怕不是我把我自己卖给你都无法偿还恩情呀。魔女小姐,你也不喜欢以后养着一个只会复活术的小白脸吧?”
当时的威尔是这么悄声回答的。
特蕾莎不好评价。但的确,哪怕曾经的她有养一个流亡伯爵小白脸的财力与权力,现在她也早就失去了那些东西...
...交易者有自知之明,想凭借能力而非人情办事,这是特蕾莎流亡生涯中的幸运。
也正因如此,她要保护好自己的交易者,省得他在完成交易之前就死在某人的箭下。
不过还是得提醒一句才行——
正巧魔女看到远处魔鹿没能撞飞雷鲁根,却反过来被雷鲁根抱紧鹿角疯狂原地挣扎的场面。
想要借机与威尔搭话的时候。
魔女却听到威尔嘴里吐出的细碎嘀咕声...常人或许无法听见,但对魔女来说,却有些清晰:
“果然,还是得想办法给【玩家】们增加血量条,魔力条,正负面状态之类的东西...”
“好几个人死在伤口流血上。要是有这些提示,他们应该能在死前创造更多的价值...”
“还有两人甚至迷路了...地图之类的也得提上日程?”
“蒂塔,我们能做到吗?”
...
蒂塔?
是谁?
魔女看着喋喋不休的威尔。
不由得,神情冰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