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
军队行动失败的消息，很快便顺着溃军传回了黑狼城堡内。
格瑞塔女士收到消息后，就像是坏掉的木偶一般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无论谁去询问或请示都没有反应。凑近去一听，也只能听到诸如“必须赶紧把我的孩子救回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殿下一定会帮我...”之类的胡言乱语。
先遣军士官沉默离开了自己无法待下去的书房。
随后在走廊一个僻静的角落，迎接着仆人们的窃窃私语与不安的窥视，他总算是从自己信任的侦察队队长尼克口中获悉了最具备真实性的消息。
军队在追击途中，因为敌人的某种操作，导致一部分成员变成新型魔兽并袭击了曾经的友军。
侦察大队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舍身与魔兽缠斗为格瑞塔夫人的军队争取追击时间，却没想他们在半路就遭到西卡加德军队的伏击...
“四百多人竟然没法第一时间冲破百人的阵线，而且对方的阵地上也没有任何防御设施...”
尼克说到这里时，显得有些忿忿不平。
他是真的无法想象，有骑士与正规兵的军队，竟然会被一群野路子出身的佣兵给拦住不说，甚至还被反过来压制不断后退...
但士官听到尼克的描述，却只是冷静的询问着更多细节：
“你是说...那些佣兵一直维持着百人规模战斗，而且【每死一个人】，后方就会有几乎相同人数的增援出现？”
“不仅如此...那些佣兵甚至一个个悍不畏死就跟皇家骑士团一样，根本就没有正常佣兵应有的怕死表现？”
佣兵，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契约与荣誉至上的存在。
不是没有不怕死的佣兵。但一整个佣兵团为了荣誉与契约卖命，这件事本身就极其离谱。
要么是威尔.卡加德给予了他们无法拒绝的报酬。要么，就是有人让他们免去了死亡的后顾之忧。
...士官并不认为，西卡加德能给出让佣兵们奋不顾身的筹码。
那里唯一的特产就是魔兽素材。但考虑到魔兽素材本身就极可能需要佣兵前去狩猎才能获取...怕不是佣兵团手里获得的素材，都比威尔家中的仓库要多得多。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后顾之忧】那儿了？
“...尼克，立刻询问【麻雀】，让他们调查最近有没有魔法师前往西卡加德。”
“尤其是与死灵学派或诅咒学派相关的...我听说诸如四皇子一类贪生怕死的家伙，会把长生不死的希望寄托在这两个学派的魔法师身上...如果西卡加德凑巧有魔法师进行实验的话，搞不好问题就出在他们身上。”
“除此之外...之前劫走格瑞塔继承人的家伙，已经探明身份了吗？”
面对士官的呢喃，尼克只是摇摇头：
“三个敌对目标的身份，我们只确认了两个。
其中，黑发的属于清扫服务会社，有童话杀手之称的格林——其特点，是拥有大量可复用遗物作为战斗力，而且她本身似乎拥有一种【演化】的能力，能够让植物一类的东西快速生长却不老朽...
另一个化名诺维尔的...不出意外便是帝国的五皇女缇莉殿下。暂且不知她是怎么突然过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这次过来绝对会破坏亨利殿下的计划。”
“...另一个呢？那个四肢修长，皮肤白的不像是活人的？”
“有关这个...正巧，与士官长你所说的那两个学派的...有所关联。不出意外的话，她便是至少导致一个公爵领陷入混乱的亵渎卿，永夜公国时期幸存到现在的活化石了。”
“...操他妈。”
又是一个不愿意听到的名字。
亵渎卿——如果可以的话，士官宁愿面对死亡荒原上近百米高的尸山，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能被用【亵渎】进行尊称的学者仅此一家。而这个学者不仅拥有各种亵渎的知识，甚至她本人还是永夜公国时期真正意义上永生不死只会堕落的吸血鬼骑士...
虽然战斗力相较于神话传说中她的同类来说较弱。
但能跟神话人物进行比较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更别说，亵渎卿最大的成就，是在科研而非武力。
有传闻说，至少有十个类别的危险魔女出自她手。也有传言说，这个疯子为了进行试验甚至会不惜对伦敦塔的试验场地下手，只为争夺会导致灾祸的歌唱水晶。
这种怪物竟然一直在帝国境内徘徊，甚至还与五皇女殿下结伴同行...
...能在这个炸弹爆炸之前将她送到边境，实在是太好了。
“至少往好的方面来说，未来帝国不用承担内部被炸开花的风险...我们能保护更多的人。不错。”
士官重重叹息了一声。
“然后，尼克你就...不，我还是亲自过去一趟。现如今格瑞塔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过危险，得让殿下在战争计划实行之前，重新考虑卡加德的部署才行...”
士官与尼克悄无声息的离开。
与此同时，在西卡加德，威尔等人总算是在黎明之前赶回了自己温暖的小家。
虽然这次玩家们表现不佳，但这次战斗的收获，却还是让西卡加德的人们感到欢欣鼓舞。
光是能用的盔甲，就带回了将近两百套。更别说常规的武器，几乎是能捡回来的都被带走了。
大概能再武装三百多名玩家，只要能找到合适的病员，那人数上升到四百名的玩家队伍，绝对可以给皇太子的先遣军一个大惊喜。
威尔期待着雷鲁根等人提出的，前往南方遗迹挖人的计划成果了。
而在研究方面...
因为西卡加德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学者的缘故。
在实战后，经由特蕾莎不靠谱的研究与纯粹凭借经验的解析下，在经过蒂塔小姐的更正，威尔得出的结论为：自己手头这枚歌唱水晶，似乎拥有名为【升格】的暂时性用途。
在启动后，能够强化范围内的一切。
魔女与魔兽的强化力度最大，随后是拥有魔力的造物，最后才是平平无奇的肉体。
就结果上说，【升格】的力量能让一名普通佣兵瞬间拥有相当于骑士的提升。原本需要数人配合才能战斗的魔兽，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被一名佣兵击破。
但因为威尔没有找到限制生效对象的办法...在无差别的提升下，大家都有提升，就等同于大家都没有提升。更别说，魔兽的提升幅度，要比正常人大太多了...
而在脱离范围，或结束亮光的闪烁后，被提升的力量就会以极快的速度衰减回原本的状况...
这让威尔感觉有些失望：短时间内没有对魔女力量研究通透的学者帮忙，他就很难将【升格】变现成自己急需的力量...
但眼下，哪来的研究员给他用呢？就算有，那些对魔女力量研究到炉火纯青地步的英才，也不像是现在的威尔能请得动的对象...
所以...威尔能怎么办呢？用【固化】直接进行测试？看看能不能让克洛伊努力一把变出奇迹？
但从克洛伊一脸便秘的脸色来看，估计偷偷摸摸尝试过的她，已经吃了某种意义上的苦头了吧。
“...哎呀。想太多太累了。遇上困难，还是先睡一觉比较好...”
今天就算了。
明天休息好后再拉她进行实验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刚想回房间睡觉的威尔，就被睡眠惺忪的托娜拉住了衣角：
“那，那个...威尔...特蕾莎让我，喊你去会客室...的说。”
“...”
差点忘了夏尔她们刚过来。至少要在休息之前与她们打个招呼。
而且想想也是...
一个跑过来避难的青梅竹马，一个莫名其妙就被卷入危机不得不提前逃跑与母亲对抗的妹妹...
她们肯定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让特蕾莎代为传话的话，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威尔叹了口气。
强忍着睡觉的冲动，他一边摸着托娜的头发，一边在她的引领下朝着会客室走去。
............
狼牙城堡的会客室中。
浑身僵硬的缇莉，正与不知为何一直显得极为焦躁的莎斯娅等人坐在会议长桌的客位上。
而先前与缇莉互相对峙的灰发魔女，却不知为何像是女主人一样坐在主座的一旁。
她的身后，清扫服务会社的杀手真就像是女仆一般，正满脸委屈哭丧的说：
“特，特蕾莎...老板那边，需要有人护卫，所以...”
“克洛伊。”
“是，是...”
似乎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也好像，只是单纯女主人对仆从的使唤。
总而言之，特蕾莎的举止，让缇莉心中发酸——尤其是考虑到自己才是威尔货真价实的婚约者后，这酸味就越发浓厚，甚至快到让她装不下去的地步了...
好在，特蕾莎与其女仆的举止，很快便因为会客室外的动静停了下来。
“我来迟了吗？”
从门外走来的，正是缇莉心心念念的对象。
但没等缇莉与其妹妹夏尔高兴的起身做出反应与迎接，男人身后昏昏欲睡的白发少女，却又让刚站起来的她们身体为之一僵。
注意到不速之客们的反应，死之魔女只是暗中嗤笑两声，便自然地起身将威尔身后的托娜拉入怀中：
“没有。大家也是刚到。虽然很想明天再进行正式的会谈，但现在...还是先谈谈到底发生什么会比较好。”
“也是...毕竟经历了这么多，我们也想知道东卡加德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而且比起这个...夏尔？你身上的魔法，还没有解除吗？”
威尔回过头仔细确认自己妹妹的长相。
虽然跟记忆中的有些出入，但既然眼前看起来像是男性的家伙是自己的妹妹的话，那她脖子上的喉结，也只能用魔法或伪装作解释了？
而面对威尔的关心，身体僵硬的夏尔只是稍稍松了口气后，便无奈点了点头道：
“是，是的...从出现女性的体征后，母亲为我准备的魔法，就几乎没有断绝过...已经到就算要停止，也可能需要不少时间的地步了。”
“...你在那边也过得不容易。真的很难想象，她竟然会为了权利甚至不惜让你变成这样。”
“...嗯。”
夏尔叹息着。来自许久未见的兄长自然的关心，算得上是她这段时间少有的慰藉。
见她似乎没什么想说的之后，威尔便看向诺维尔。
先前战场上，因为光照等原因，威尔其实并没有看清诺维尔的长相。
但现在一看...他却很怀疑诺维尔是否真的是与自己同龄的少女。
不说别的。
实在是太过矮小与稚嫩了。
属于是与其看起来关系较深，就会让他人觉得是在犯罪的娇小。
这种娇小的家伙，真的可能是一位看起来清秀的男子？不是...难道我记忆中一直用男性方式与我相处的家伙，竟然是个女人？！
威尔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诺维尔。
这让化名诺维尔的缇莉大受委屈。
在特蕾莎对自己警告过后。
她不是没考虑过，威尔可能会发现自己的伪装，又或者对自己这幅模样感到怀疑的可能。
但真的面对这种怀疑，她不说伤心，肯定是假的...
但谁让自己这么别扭不敢直接用【缇莉】的身份与他接触呢？
缇莉稍稍鼓着脸。正当她想先一步开口时，她却从威尔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话：
“...诺维尔，自从分别后，你在老家那边，过得也挺艰难的啊...”
听起来非常委婉的话语，让缇莉大脑宕机了一瞬：
你不是发现我身份了？不是在怀疑我在用假身份接近你是为了做什么吗？
为什么你要说，过得很艰难？嗯？虽然我现在的确看起来很落魄没错，但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出我跟你分别后就一直过得很不好的结论？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来着，但为什么——
“那个，我觉得，这位领主大人，可能指的是您的胸口耶？”
“...哈？”
心中突然传来格林憋着笑意的提醒。
缇莉茫然的低下头。
伴随着视线从上往下，最后几乎没有遮拦的看到自己的脚尖。
“...”
脸颊逐渐发烫，心中同时开始激起委屈与怒火。
缇莉缓缓坐回原位，用手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颊，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眼角饱含泪水：
“我生来如此...也不是我想这样的呀！”
......
因为缇莉咬牙切齿充满委屈的这番话。
这次非正式的夜谈，终究没能进行下去。
好不容易安抚自己的青梅竹马和妹妹前往客房休息，与那位一直想与自己谈话的肤色惨白的美人稍稍保持距离并婉拒了对方听起来就很危险的邀请后。
威尔疲惫不堪的回到自己房间。
他搞不懂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明明是饱含着对青梅竹马过去艰难的关心，却没想会被误解成那种意思...
“虽然我也喜欢大一些的，但小小的不也挺可爱的么？”
“唉...这下，不仅给夏尔提升的印象被变态的名号取缔，甚至连特蕾莎她们看我的眼神都格外古怪了...”
“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了....而且话又说回来，那位被称为莎斯娅的女士为什么对我这么关注？”
“蒂塔...算了。盒子早就睡了，还是不打扰你了...”
威尔躺在床上，窗外虽然依旧因为降雪显得无比昏暗，但依稀可以从厚重的云层中，看到些许阳光透过。
而也就是在威尔意识沉入深渊的时候，一缕云雾却从阳台飘了进来，最后化作人形。
是莎斯娅。
她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威尔。沉默不语的她，只是以最小幅度的动作缓缓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正当她快到到可以碰到威尔的距离时，她却感觉自己的后脑，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虽然我家老板大人对你家主人身材的评价上有些口不择言...但也不至于要在这种时候偷袭吧？”
回头一看，银发女仆正笑眯眯的用燧发枪顶着自己的脑袋。
莎斯娅面无表情的看着银发的女仆。
她右手不知何时显现一把战锤。在战锤的顶部，枪口状的结构上，猩红的迷雾正喷涌而出。
“哦豁？要跟克洛伊打起来吗？虽然您是吸血鬼，但克洛伊还是有自信把您的四肢敲碎后再让老板大人处理哦？”
“...贵卿身边，竟是这种无德的疯子？果然，还是得为贵卿稍稍教训...”
双方凝视着彼此。
也就是在克洛伊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
卧室的门却又被打开了。
死之魔女沉默的从门外进来。看着她们。
“我不太清楚你们想做什么。但，出去再说。”
“可，可是——”
“你...！”
两人似乎都没有听自己话的意思。
特蕾莎只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我不是在跟你们协商，也不是在请求——这是，命令。”
浓郁的死亡充斥着不大的卧室，唯有冷汗直流装睡的威尔身边，还留有饱含温柔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