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苍茫无垠的大海，我常常惆怅百结。
我们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任何神，我们只想要回属于我们的平等和自由。
海面上很寂寥，只有海鸥来去。
和杏儿徜徉在海边的欢快岁月又浮现在我面前。杏儿，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
这一天，我正在海边叉鱼，忽然一群人拥上来，把我打得半死，拖到市镇上。
市镇上的墙上贴着一张告示：逆天贼人尤十三，永久沦为贱民，人人可任意凌辱打骂，有施舍救助者，同罪！立斩！
上面还画着我的画像。
我在市镇上被暴民们凌辱虐打了半天，傍晚，他们累了，四散而去。
我拖着半瘸的腿，半跪半爬地捱出城去。
到了城外半山里，半天里忽然现出一队仪仗，玉帝坐在龙椅上，在半天里阴恻恻地笑：“尤十三，本尊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我已传下旨意，不准他们杀死你。不过，我要让你永世为贱民，百世轮回，永服贱役，任人折辱，永世不得翻身！哈哈！尤十三，你两次大闹我天庭，令我颜面无存，我便留得你这条命，看你还有没有本事翻身，敢再闹我天庭，将本尊从这位子上拉下来！我便强加给你命运，永为贱民，看你又有没有本事逆天改命！哈哈哈！别想躲起来噢，躲哪我都知道，再被揪出来还要挨揍噢。嘿嘿，哈哈。”
我怒目圆睁，却又颓然地垂下头去。
在丝竹管弦的乐声中，仪仗渐渐远去，消隐在浓黑的乌云之后。玉帝那充满怨恨郁怒讥嘲的话语却久久在天宇中回荡。
我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回大海边，我怕连累到杏树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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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沿街乞讨，忍受种种侮辱凌虐，这就是我的生活。
我只有偶尔偷偷摸摸潜回大海边，看一眼小杏树完好无损，方才放心。但不敢久留。
这日，一家饭馆老板发善心，施舍斋饭，我挤进人群抢了一个包子出来，忙不迭咬了一口。“好香啊，好久没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了。”
再三咀嚼回味，吞下肚去，却觉有些不自在。慢慢抬起头。
师父？！
衣衫褴褛面目脏污的师父正看了我。确切说是盯着那半拉包子，咽了下口水。
“师父！”我忙把包子递到师父手里。
师父狼吞虎咽吞下肚去。
我看着意犹未尽的师父，心里一酸，落下泪来。
“好吃！香！”师父吮一下手指。“十三，哭啥？！这普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万不可轻易落泪。咽回去！”
我强忍住泪水，破涕一笑。
“这才像话！”师父一瘸一拐地拔步走去。
“师父您脚怎么了？”
“那天逃得急，跌到沟汊里，扭了脚。没大碍。”
看师父身形也还健朗，我略略放心。“师父您英武不减当年，玉帝也难奈您何，徒儿万万不及呀。”
“你这拍马屁的毛病，还是没改。不过，这一拍，舒服！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我和师父走到一条无人的街巷里。
“师父，小六他们下落你知道吗？”
“杳无音讯，估计凶多吉少。不过，猪十五那只妖怪被押上斩妖台砍了头，布告遍贴天下，想来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又落下泪来。那行刑的名单很长，猪十五名列其首，我焉有不知，曾数度痛彻心肺。
按理说，我的名字也该位列其中，玉帝不杀我，当是要我倍受折辱，慢慢折磨我，让我活着比死还难受，他才开心。
“师…师父，可曾见过杏儿？”我忍不住，又问。
“那个女妖？十三啊，杏儿是个好妖怪，师父当日错怪你了，这世上，好多妖怪比人善良，而又有许多人，也包括神仙，禽兽不如，更近妖孽！哎，师父时至今日才明白这个理，可惜，往日不分良莠，错收了许多善妖，后悔莫及啊。那日，是杏儿背了我飞下凡间，又引开追杀的天将，我方才活命。可她…不知是死是活，想来逃脱生还的机率近零呀，哎！”师父垂泪叹息。
我心头一痛，鼻子一酸，哽咽失声。
“孩子，咱们还是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上天不让咱们活得舒心，咱们偏要每天快快乐乐的！”师父为我抹去泪水。
“狗日的！总有一天，我要三闹天宫！把天庭炸个稀巴烂！”我仰首向天，嘶声怒喊。
“师父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师父捂住我的嘴，“噤声，噤声。哎，要炸也要偷偷摸摸的，干嘛要吵吵嘛不是。走，走，这人世上让人心不得静，咱们到山野里摸鱼抓鸟采蜂巢，开开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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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尤十三？”
这日，我正候在一家饭馆门口，等候客人走后店家倒出残羹冷饭，一个脆脆的声音在我身后道。
我回首，见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童子，模样倒还俊秀。
“你是…”
“好好想想。”小童子俏皮地歪着头微笑着。
不认识，想不起来。我摇摇头。
“我是马小二啊。”小童子见我还有些困惑，道：“赶尸！茅山！我师父是茅山徐大，那晚上…”
“噢，我想起来了。”我拍拍脑袋。
“尤师叔，您这是做啥，依您的才德武功，怎能乞食人家的残羹剩饭。您大闹天庭的事可是传得天下人尽皆知，咱老百姓都说您是大英雄大豪杰，百世不可出的大丈夫！”小二眼里满是钦仰崇敬之色。
“失败者，…而已。输得一塌糊涂，徒增世人笑谈。”我尴尬地。
“那可不。”小二正色道：“世人一说起您尤十三，哪个不翘大拇哥？！走走，尤师叔，今天我做东，我请你。”拉了我手便走。
“你不怕我连累你？”我抬头看看天。
“怕个鸟！”马小二头也不回，拉我走进一家酒楼。
小二选一雅阁，掏出一锭银子掷给伙计，命好鱼好肉尽情上。
我有些困惑，“小兄弟，你哪来这么多钱？你师父呢？”
“早就分道扬镳了。如今我自个儿单干！”小二为我斟满一碗酒。
小小年纪，不简单！我翘起大拇指。
“我师父那点道行，说实话，与您相比可差远了，连我也瞧不上眼，所以自立门户。不过，尤师叔，您一身本事，沿街乞食，岂不埋没了您？来，干！”举首喝尽一碗酒。
“惭愧，惭愧。”我小口吮吸了小半碗酒。好久没喝酒了，有点不舍得一口饮尽。
“不如，咱们搭伙，一块干？！”马小二嘻笑吟吟地凑过来。
“干啥？赶尸？”
“啥也干！只要赚钱，管他杀人还是赶尸！”
“啥？！”这小子人小鬼大，有魄力！胆量不小呀。
“你都混这份上了，还啥啥啥。”马小二把酒碗重新给我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