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好了!”
这日,我正在庭中闲坐,张爱菊率几个小喽罗连滚带爬抢进庭来。我见他十分狼狈,道:“恁地惊慌?所为何事?速速道来。”
张爱菊满脸沮丧的道:“小的领大王之命,这次下山,开拓新堂口,想不到碰上了一个硬茬子。“
”是恶人学院的吗?”
”不是。”
”龙虎门?“
“不是”。
“霹雳刀?”
“不是。“
“最厉害的几家堂口都伤不了你,那是何人如此猖狂?“
“说来大王不相信,是几个小乞丐。”
“小乞丐?”
“不错。那为首的小丐功夫十分厉害,属下不是他的对手,反被他折辱,铩羽而归,属下无能,愿领责罚。”
“嗯?!”我也有些讶异。恰好许多时日未下山,心中郁闷,正好下山透透气。当下吩咐小的们披挂,领了数十名悍将下山而去。
张爱菊头前指引,不消一日到了他掌舵的地界。
西城一座废弃的关帝庙里,
我们这一行人到达关帝庙前,却不由哑然失笑。
数名小丐,破衣烂衫,正在关帝庙前高台上走秀一时装秀?!
我…我没看错吧?这样破的衣衫,再加脸上脏污,也来走猫步?
但他们走得有滋有味,更有一众乞丐台下欢呼鼓掌,兴致甚高。
难不成是在庆祝他们打败了黑风山?我气不打一处来。
“是谁伤了我的人啊?”我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趾高气扬的道。
我中气充沛,这一喊,台上台下当即静了下来。
一众乞丐散开,那台上一个小丐领着七八个小乞丐在台前一站,有的双手叉腰,有的在揩鼻涕。更有一个小女丐,斜背一个褡裢,嘴里慢条斯理的嚼着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半根鸡骨头,嘴巴咂得滋滋有声,似乎吃得十分香甜,混不将我这帮荷枪带刀气势汹汹的黑山众妖放在眼里。
只无人应声。
“都哑巴了?怕了吧!”我拔出刀,做了个凶恶的样子。
“呸!“是一口浓痰。不过没吐向我,吐到黑风山那杆拉风大旗上去了。
吐痰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乞丐,身材比我矮小瘦弱,脸上脏污,瞧不出形貌,但双臂抱在怀中,眼神傲慢,俨然便是众丐之首,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瞧着我。
我隐隐听到他从喉咙里吐出两个鄙视的字:”恶人!”
“恶人?不错,是恶人。我等不但是恶人,而且穷凶极恶!”我把黑风大旗擎在手里,眼神冷森森的一扫,道:“怎么吐出来的,怎么给我吃回去吧。”语未罢,身形已从马上飞纵而起,如一匹大雕直扑台上。
人至台上,却扑了个空。
因为众丐瞬间作鸟兽散,有的奔进庙去,有的爬上树,有的攀上墙。
这么不经打?
我马上发现我错了。因为那些乞丐不论是上树上墙进庙的,不是在逃,而是各抢占一个有利的位置,好来瞧一场热热闹闹的大戏一丐帮痛扁黑风山!他们似乎拿准了会赢,因为每个人眼神中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反而充溢着兴奋期盼开心一难道他们拿准了会赢?
小女丐爬到树顶端坐在一根树杈上,悠闲的嚼着鸡骨头,百忙中不忘分给相邻的另一个小丐一根。
而我面前十丈远,只有那个小乞丐,凛然而立,双手抱怀,冷冷的瞧着我。
我今天忽然感觉很累,一点想打架的气势也没有。不知为什么,自一看到这个小丐起,那挑逗起来的熊熊怒火,就如被暴雨浇熄,全无斗志。但台下那么多黑风兄弟看着我,我总不能露怯吧,何况,我有十分把握可战胜这个悸弱的小丐。
我倏然出手,大旗一轮,迎面向小丐砸去。
小丐竟不避不闪,挺身而上,随着旗子的碎裂声,大旗散作无数碎块,而小丐便自那些碎块中迎身而出,手持一根木棒,劈面向我打来。
我侧身闪避,右手擎刀,与他拆解。
转瞬间,不分上下,斗了数十回合。
这招式竟如此熟悉!
怎么…怎么似乎与我师出一路?分明…分明也有终南武功的影子,而且中间又有甲壳虫大师的招式。
只是…只是又有些不同,他的招式象是终南武功,但又似是而非,中间多了许多花梢的东西,打斗起来,似在跳一个舞蹈,又暗藏凌厉机锋,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我的招式似乎全在他掌控之中,每出一招必被克制。而小乞丐分明有数次可以击伤击倒甚至击毙我的机会,但他都点到为止,棍至要害处轻轻带过,分明不想伤我。
他是谁?
“我是雨。哥,我说过要你不要去作恶,你太让我失望了,现在收手也还不迟。”雨退出十步以外,收棒伫立。
我冷汗涔涔而下。
“你真是雨?你没死?”是了,雨不爱习练那些杀人的武功,他喜欢在武功招式中穿插上舞蹈,他说那样才带劲儿,或许雨真的没死。可是我的右肩上空空如也,离开了这个身体,雨还能活吗?
我几乎要落下泪来,可又勉力克制住:“你为什么要冒充雨?你是谁?”
“哥,你还活着,我很高兴。我曾听人说黑风山有个黑风大王,人们都唤他黑风山老妖,随身出入,右肩总带一个木雕的头颅,不离不弃,当时也曾猜想是你。可黑山老妖作恶多端为患江湖,又怎么会是你?我又信又疑,总想我哥哥不会成为一个大魔王,可谁曾想这一切都是真的!”分明有一滴泪,滑落雨的脸颊。
“你真是雨?真的还活着,可你的身体…”不管了,只要你活着就好,就是天大之喜,既使这一切都是假象,这个雨是假的,我也不愿戳破一雨活着,那该多好!
我抢上前去:”雨,跟我回黑风山吧,我答应你,绝不再作恶。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答应你。”
雨摇摇头。
“你…你真的是雨?”我细细端详他,见他脖颈上自前至后有一圈深深的疤痕,而看他形貌,却不是雨又是谁?“难道孙不笑将雨的头颅嫁接到另一具躯体之上,雨得以不死又存活了下来?”
雨见我满眼困惑,也摇头道:“我也不知是如何活了下来,总之等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我被丢弃在荒郊野外,伤口尚未痊愈,但天可怜见,一个乡野村医搭救了我,为我敷了药草,伤口结疤,但这具躯体总是不甚灵便的,难以运控自如,又倍受了许多磨难挫折方才好些。后来,适逢战乱,我和那乡间大夫失散,只好一路乞讨,在江湖上流浪。”
“跟我回黑风山,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离!”
“我不会跟你去做强盗的,你也该收手弃恶从善!”
见雨执拗,我也难以强他。但久来不见,又是生死重逢,其情难舍,遂吩咐张爱菊带小妖们回山,我自留在丐帮,与弟弟叙那别后遭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