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呀,咱还像过去那样,买田置地酿酒纺纱兴办工厂,经营商行,办义学建医院盖义庄…”
”当然,当然,乞讨只是暂时的,积累资金,青壮有力者要去做工,谋些薪资,有了钱咱们就去买田置地办工厂…“
西门坐在城外破土地庙前的破戏台上。一众老丐小丐围拢在他四周,就像西门雨当年在世时一样。“有力者出力,残疾老弱者有咱大家伙儿一并瞻养,众丐一律平等,人人不得相欺。”西门悠悠然地,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从前那个这样做的帮主是西门雨,他真把自己当做西门雨了。
西门风现在就是把自己当作西门雨了。
不知从何时起,西门风忽然下了个决心,雨,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了,我要去完成你未竟的事业,即使死了,我也不会后悔,更不会回头,我要让一
天下无丐!
从那些老丐温热的期盼的可怜的眼神里,西门风决定,我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不能为自己活,我要为这天下贫弱饥寒的苍生,为这遍地的乞丐而活着!
西门帮主回来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城,那些往日被欺压的乞丐无不欢欣若狂,纷纷聚集到破土地庙前,齐拥西门风再登帮主之位。
丐帮凤凰分舵舵主李大宽手下虽有数百名打手也弹压不住,反被重新凝聚团结起来的众丐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的滚出了凤凰城。
凤凰城里有李大宽的豪宅和财宝,他自然不甘心,飞奔回总舵乞求援兵。
周围方圆百里内的乞丐都知道西门雨回来了,大小城镇乡驿四野的乞丐纷纷向凤凰城聚集过来,齐尊西门风为帮主。西门安抚他们,让他们各尊旧业,重新任命各城驿丐帮首领,让德高良善者主事,不得再有欺压丐民之事,更严禁偷盗作奸犯科。
当然,各城驿原来欺压丐民做恶多端的丐帮首脑尽被驱逐。
“我知道你不是西门雨,你是西门风!“
西门面前是数千名手持棍棒刀斧的壮汉,个个身强力壮,杀气腾腾。
为首的是一个赤了膊,遍体纹了花秀的壮汉,左臂一朵硕大的菊花尤其夺目。此人是天下仅有的将粗蛮与斯文集于一身亦恶亦善亦怒亦喜让人琢磨不透模棱两可,狗熊来了也无从下口的古怪之人,最奇怪的是他右肩上插了一把刀,不是插在刀鞘里的,是直接插入身体,入体数寸,就那么直愣愣的突兀的立在那儿,让人担心那把刀一旦拔出来,会不会鲜血狂喷而出。
那壮汉非常斯文客气内敛恭恭敬敬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的一抱手施礼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下丐帮帮主武当山太极掌门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工商界理事一张爱菊。”
“见南山,你客气个啥啊,这大冷的天光着个膀子,也不把袍子穿上。”西门斜了他一眼,坐在地上,悠闲的吃着一串糖葫芦。这日头好刺眼,今儿个可是冬日里少有的暖和天气。他身后的大大小小的乞丐也有数百人,个个提了小心,凝神屏气。
“是…是有点冷,可穿了袍子你们就看不见俺这一身的好花绣了。”张爱菊唁唁地道:“去,把俺袍子拿来。”
手下拿来棉袍他穿上,袍子右肩上专留了个豁口,那把刀突兀地插在那个豁口上,让人感觉像是刚插上去的,又感觉张爱菊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一命呜呼似的。但张爱菊行动自如,冲西门道:”西门啊,你没银子花,想要多少,我差人送去,何苦要来夺我这个掌门,来砸我饭碗,要我手下众兄弟的命呢?”
“砸了你的碗,别人碗里才会有饭,要了恶人的命才能保住好人的命!见南山,你痛改前非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嘿嘿,嘻嘻,黑山老妖,你这天下第一恶人倒劝起别人行善来了,可笑可笑啊。”
张爱菊仰首望了下太阳,阳光刺得他双目有些晕眩。他收回目光,听西门吟道:“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门拙言辞。主人解余意,遗赠岂虚来,谈谐终日餐,觞至辄倾杯,情欣新知欢,言咏遂赋诗,感子漂母惠,愧我非韩才。衔戢知何谢,冥报以相贻。”
“又吟鸟诗。“张爱菊有些不耐烦。
“见南山,当年五柳先生乞讨的时候,食人一餐,感激涕泣,你既做了丐帮帮主,当脱众丐离苦海。为人一粥一饭,当含感激之情,如此挟丐谋私巧取豪夺恶事做尽,不怕天谴吗?”
“若非愚腐穷酸自命清高,不为五斗米折腰,又怎会落到乞食的地步?!嘻,西门呀,今日怕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呀。”
“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做这丐帮帮主了。”西门抽出木剑,轻轻拭着剑上的灰尘。
张爱菊也拔出了刀一没错,是肩上那把刀,那把插在他身体里的刀。
挺唬人的!西门嗤之以鼻,身形随之腾空而起,如大鹏般扑向张爱菊。
张爱菊拍马迎上来,刀锋在冷冷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刀剑相格,只一招,西门手里已没了剑。
张爱菊勒转马头,面对十余丈外抱了胳膊悠闲而立的西门风,哂然而笑:”老妖,当你把兵器换成木剑的那天起,就已注定了失败。”
“哎,你说错了,我那把木剑只是装饰摆设,我从未拿它当兵器,我这一生也不再想拿任何兵器。“西门摇头叹息,“这世上理解我的人太少了。”
“那把剑已经飞得没影了吧?”张爱菊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
忽然战场上响起戏谑的哄笑之声,连自己这边的兵卒也不例外。
张爱菊有些压讶异。
“我听说张掌门拿自己的身体做刀鞘,一直将信将疑,今天看来是真的。“西门微笑着,有些叹服的说。
张爱菊一怔,回首一摸,西门那把木剑不知何时居然赫然的插在自己的刀鞘里,而自己竟然不知。这一剑若是插入自己的心肝肺…不堪设想!张爱菊惊起一身冷汗。“难道你真的是西门雨,西门风是没有这样出神入化神鬼皆惊的功夫的。”
“我是西门雨!”西门风说。
“你…你能拿得出那把玄铁剑,我才相信。”张爱菊将信将疑,犹疑不定。
“你无须相信,重要的是,我是西门雨,天下丐帮的真正帮主!”
”我才是帮主!”张爱菊恼羞成怒,刀一挥,呼喝道:”一块儿上,杀掉西门雨!”
那数千士卒如潮水般涌上来。
好久没做诗了。那就做一首吧:东城花似雪,西门风如刀,刀动雪花舞,散作满城飘!
诗毕,收剑,兀立。
所有人都怔在当地,鸦雀无声。而刀剑已落了一地。
良久,张爱菊怯怯的略带不满的:”西门,我们这么多人大老远的赶来,就是看你一个人表演的?”
西门抱着胳膊洋洋得意心满意足的看着他。
一个手下悄悄走近张爱菊,低声道:“帮主,他在您背上题字。”
”念!”
“此地禁止大小便!”
“西门,你毁了我一身花绣,我跟你没完!…我刀鞘里插的是什么?怎么是…半串糖葫芦?西门,你拿老子当什么啊?卖糖葫芦的草垛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