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日-晚-医学研究院)
果雷、交易、提供食物、人体藏雷,巴别尔将自己这些天在卢拓镇获知的信息和盘托出。
研究院执掌官伊赫吉安德娜、赋税厅执掌官凯蒂·温、先知助手帕南·阿斯塔以及他本人,出于国王敕令,远离重大事件爆发的第一现场,在这所实验室中齐聚一堂。
窗外,雨势仍然猛烈,天已几乎黑了。
虽然他们无法真正参与其中,错过了斯卡兰多大剧院里正在上演的精彩一幕,却都和整个事件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随着四人所掌握到的多方线索汇聚一堂,这条时间跨度长达九个月,贯通多方势力、多条渠道的庞然大网,同样也在这间实验室内彻底浮出水面。
“人群聚集起来,就成了一个体型硕大的怪兽,可智力却不会叠加。这种情况下,抗议游行者很容易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安德娜用两根手指支撑一根铅笔,懒洋洋地发表见解。
帕南从自己的笔记本里抬起头:““别有用心的人”?您的意思是,除了王廷的叛徒、伊坦格雷特的逃犯和教会的安息骑士,这起事件背后还有内幕?”
“蒙斯城的教母。”巴别尔补充道。
“她是王廷的人吧?”凯蒂说。
“毫无疑问,有内幕,否则我们为什么会聚在这儿?”
先知给出肯定回答,副官便立即闭上了嘴,继续埋头记录。凯蒂凑过去看了两眼,他已经在笔记本上画出了一张基础的关系导图。
“老天,听着简单,写下来可真复杂。”她不禁发出感慨。
“内幕会不会就是……”帕南翻看自己的笔记,提出了一个假设,“熵骑士?”
巴别尔侧过脸来看着他,副官和他对视一阵,被盯得发毛,很快就不由自主地错开了视线。
“熵骑士?你说骑士团的远征军队长?”凯蒂问道。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休息。
帕南点点头,用钢笔指着笔记本,开始陈述自己的推测:“根据刚才这位前副官的陈述,六个月前,在奥尔梅克的维也纳斯,熵骑士曾刻意放走一名被通缉的雇佣兵。而既然那个戴防毒面具的雇佣兵团的第一雇主是先兆教会,又像安德娜长官所说,教会能够顺利在王廷内部安插眼线大概率是通过另一层“内幕”,不排除这名骑士也是叛徒的可能性。现在,我们只要抓到那名蒙恩者……”
话说到一半,巴别尔打断他,提出了问题:“可如果是这样,恩别拉赫为什么要杀死这个雇佣兵的妹妹?现在,他们已经彻底反目成仇了。”
“因为雇佣兵没用了吧?”凯蒂猜测,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左顾右盼,“这里能找到水吗?”
安德娜指指对面实验桌上浑浊的水箱。
“那他就该在事成以后杀死他,没必要真的放跑他,即增加一个敌人,也成了一个突破口。”外乡人抱着手臂,否定了这个猜测。
“可能……他没有时间善后?”帕南说道。
“……”巴别尔思忖片刻,“我动身离开狄城之前,他还不在狱中,按理来说是有这个时间的。”
“或者那个内幕根本不是他。”先知终于开口了。
三人把目光投向她。
“长官,你的意思是?”
“不存在获利关系,动机不足。”她放下铅笔,抹掉了指腹上残留的石墨,“要说可切入点,近半个月,探望过法朗克斯侧宫的王廷内部人员,我记得就只有——一个基建厅的侍官。”
几秒静默,随后,帕南诧异地扯了扯领口:“那具尸体?可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谁?”
副官解释道:“今天中午,骑士团抬了一具尸体到研究院主院的停尸房,我替执掌官去看过一眼……浑身的骨头几乎都被砸碎了,手指也缺了四五根,死状相当凄惨。而且天气炎热,腐烂程度奇高,臭味熏天的,值班的研究员确认了他的身份……也确认他至少死了十天。”
“嗯哼,尸体被压在一栋矮楼的废墟里,骑士团希望研究院的法医做更进一步的鉴定,可惜那时候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下午临时放假,侍官就只好继续陈列在冷藏箱里。”先知补充道,话锋一转,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笑容,“但这就很离奇了,那名本该死在十天前的基建厅侍官,在此之后仍然被其同事目击,带着一顶硬帽子、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工作岗位上,并且两天前刚刚跳了槽。”
听到这儿,凯蒂执掌官的脸色突然变了,她“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忙追问道:“从基建厅跳槽?跳到了哪?”
“赋税厅。”帕南翻到了自己之前的笔记。
顿时,她感到一道晴天霹雳劈在头顶。就在今天下午,与她和另一名赋税官攀谈的,戴着顶硬帽子的新人,竟是一个早已经被调包的冒牌货、一个反动者、害她焦头烂额的罪魁祸首之一,而她就这么把他从眼前放走了。这简直匪夷所思。
“……侍官是伊坦格雷特的战犯假扮的?”
那名真正的侍官,早已惨死在了侧宫的幽禁地当中,十多天来,无人问津——谁也没认出来帽子底下的早已经成了另一个人。一想到这儿,凯蒂空空如也的胃袋就不禁一阵翻涌。
“战犯后代假扮的,准确来说。”
“……”她重新坐了回去,陷入沉思,“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一两个小时之前,凯蒂·温铆足了勇气替王廷出面平息民愤,却反而成了众矢之的,随后被一团“乌云”卷走,沦为实验素材,往上飞了几十万米,现在又得知,自己被蒙在鼓里,和抓获政治犯的机会失之交臂。她今天属实经历了不少事,这一切都着实令这个生活平淡、不懂秘法的普通人心力交瘁。
巴别尔靠在实验台上,朝帕南抬抬下巴,示意他注意凯蒂。
于是,副官收起笔记本和钢笔,从兜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她。这时,凯蒂才意识到,自己面无血色,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什么时候能离开,取决于国王的指示,我只负责“排除不确定因素”,对当家做主不感兴趣。”先知把铅笔顶在嘴唇上,用上唇和鼻子夹住,完全置身事外,“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导致那个侍官被调包的,不只有法朗克斯侧宫内部的战犯,协助他们里应外合的这个人,“教会的代理人”,才是“内幕”。”
“已经有头绪了吗?”
“当然,“代理人”是国王那边的重头戏,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都替先兆教会做了些什么。”下一秒,铅笔掉了下来,被她一把接住,“朱莉安娜和沃森,两个暗中背叛王廷的高官,在同一天前后死于同一种死因,气管内侧则都检测出了北方小岛翁希特上温泉水的特殊成分。”
“您说自己不愿参与政治斗争。”副官感慨。
“没错,不冲突,我不参与,不代表我没掌握信息。尤其是这部分信息,作为一个秘法学研究者,我还非常感兴趣。”
外乡人皱起眉头:“听起来只是两起普通的谋杀案。”
“的确,但有两个值得我注意的地方:第一,朱莉安娜和沃森死于四月二十五至四月二十六日夜间,根据拉塞尔法医的验尸结果,这两人临死前在北方温泉里溺过水,死后却在家中被发现。”
帕南发现了盲点:“……昨天晚上死亡、今天早上被发现……但那个著名的温泉旅游地和狄露威姆城隔着一两千公里,马车最快也要跑一个星期,他们不可能刚在那里溺水、而后死亡,就立刻回到自己家里……除非凶手也掌握到了某种瞬移的秘法!”
“没错,而这种秘法才刚被我研究出来,仍在实验阶段,照理说没别人办得到。”安德娜补充。
“但怎么断定“教会的代理人”就是你要找的人?”巴别尔接着问道。
“因为在十多天之前,那座北方小岛上就曾出现过两名同样死法的被害者,两名戏剧演员,本该参与《疫病的消亡》狄城首演,却突然失踪。”帕南重新掏出了他厚实的笔记本,“这起案件没有被当地的执法厅侦破……我是说、凶手确定了,但却人间蒸发了,怎么也抓不到。”
安德娜接着他的话说:“这个凶手就是这位“教会的代理人”,他用同样的方法在同一地点杀了四个人,而且这么做又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介于案件很快水落石出。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了,“代理人”大费周章,挑选了一个蒙恩者、一个普通人、一个阿维斯族和一个蛇人作为活祭品,在温泉里进行了某种仪式。”
外乡人挑起了眉毛:“我还以为奥普拉的秘法都不需要进行仪式。什么样的仪式?”
“目前还不确定,这就是第二个值得注意的地方。”不等别人再提出其他问题,安德娜便用笔头指着左前方的巴别尔,开口道,“你的血液病,B先生,我没忘,我答应过你要治疗它,没问题,什么时候继续研究,取决于你什么时候回到王廷。”
“我们应该在聊另一个话题?”面对这般跳跃性的发言,帕南显得很疑惑。
“现在。我已经处理完了所有事。”巴别尔回答。
“啊,那太好了,明天上午就到这间实验室找我吧。”
“需要做准备?”
“需要读读你带回来的那一沓肉知论研究资料。”
凯蒂攥着汗湿的纸巾,忽然抬起头:“打断一下,我们真的不需要去给王廷搭把手吗?”
“你脸色很难看,再去帮忙还坚持得住吗?”帕南关切道。
“要么休息,要么就去帮忙,像这样在这里干坐着有什么用?”她看起来有点焦躁。
“那就休息,做个深呼吸,这是医嘱。”先知说完,便做了个深呼吸,“政治斗争让人头疼,我不愿意参与其中。况且现在在座每个人都知道,这是迪斯特什将计就计的计划,做好自己的事就足够了。聊点别的吧,比如,支持哪一派?”
“……”
见没人出声,帕南率先回答:“我、呃、以前在骑士团待过一段时间,一个战地医生,而后去了博物馆,没有加入党派。”
凯蒂长呼出一口气:“……我是革神派,你呢,外来者先生,有没有兴趣加入革神党派?”
外乡人即刻回答:“在这之前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一派值得被支持。”
“仕途顺畅。”赋税厅的执掌官几乎脱口而出。
“咳咳……”她假装清清嗓子,忽然改了口,“我的意思是,“沉溺在对神的祈祷许愿里没有用处,只会让人荒度光阴”。”
副官听出了端倪:“《奉神罪法案》?”
“不能断定有信仰者就一定会盲目许愿。不如说,王廷靠立法剥夺人思想自由的权利,长此以往,奥普拉人难道不会丧失自我判断与思考能力吗?”
说话的同时,巴别尔那双鲜红的眼睛钉在凯蒂脸上,但她并未被他好似探针、或钻头的、冷峻审视的眼神所吓倒。
帕南却听得皱起了眉毛,撇撇嘴:“在先知面前,你还真敢说啊。”
“不无道理。”安德娜头也没抬地回复道,又开始鼓捣桌上那块“骨石”。
“这也是大势所趋,先生,”凯蒂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似乎已经缓过劲来,“奥普拉上还有人像晕轮死斗之前那样崇拜旧神吗?没有,祂们已经被人的时代淘汰了。”
“送葬班的安息骑士。”
“你说什么?”
“安息骑士,他们组建的邪教正在供奉某位旧神。”外乡人收回了视线,开始闭目养神。
“哈哈,你总是一针见血,B先生。”一种惊喜的神情从安德娜脸上一闪而过,她嘴角噙笑,“说实话,我一直想抓活的安息骑士来做研究,看看那群成天吃怪兽血肉、靠幻觉苟活的人身体里到底会发生什么变化。”
“我觉得多半有口臭。”帕南揣摩道,“而且牙被怪兽的组织液腐蚀,全烂了。”
“哈哈哈!”
先知被他逗笑了。
“等等……”
骤然,一道灵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等等!”
她当即收敛笑容,愣愣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还攥着那块白色石头。她看看帕南,又把视线一转,略显木讷地盯着巴别尔的脸。
“你的、血液,”她一字一顿,伸出两根手指,指向他,“你的血液,虽然酸碱性有待商榷,但毫无疑问,它们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血液有腐蚀性?这个外来者?”凯蒂诧异地问。
帕南点点头:“他是从外星来的。”
“外星?!”凯蒂惊呼出声,“……酷?”
先知面对着这名外乡人,向前摊开手掌,亮出骨石:
“近几个月来,我做过成百上千次实验,你也看到了,没有任何一种已知试剂能够与这块矿物产生反应。但如果是你的血液呢?和你有腐蚀性的毒血接触,又会发生什么呢?它会像其他物质一样被腐蚀吗?还是像软罩秘法一样成为抑制你血液病的突破口之一?虽然后者抑制的不是“疾病”本身。”
一种难以描述的笑容浮上安德娜的脸颊,她不由分说地将骨石塞到了外乡人面前,巴别尔低垂着眼,注视躺在她手心里其貌不扬的石头。
考量再三,他最终点头答应:
“如果对治疗血液病有所帮助。介于这种矿物目前为止仅此唯一,切下来一小块再把我的血滴上去,是最稳妥的实验方法。”
先知笑弯了眼,两只手喜悦地拍在一起:“噢当然,我可不想把宝贵的材料一次性全用光——那还等什么呢!”
很快,她便行动起来。几人散开,在两张长条的实验桌中间腾出了一块空位置,先知便把附了防腐蚀秘法的托盘放在地面上,而后后退几步。确认其他三人都退到了安全距离,巴别尔手持一根针,俯身接近地上的托盘,他单膝着地,对准盘子中央的骨石碎块,伸出手指,用力一扎——这一下的力道控制极佳,一滴紫红色的粘稠血滴渗出,不偏不倚,落在了矿石碎片之上。
“嗞嗞”——
一小束白烟升起,先知第一时间凑了过来,往托盘里看去。紧接着,帕南和凯蒂也走了过来。
“空的?”
“不,”巴别尔的手指上也冒出一股白烟,转眼间,伤口已经愈合,“是血液把石头碎片全部腐蚀了。”
他说完,不由得眨了眨眼,他的视野又开始扭曲,红外热成像的画面一闪而过。
“哇哦,这可是相当大的一块碎片,不过起码说明有效果,能被腐蚀。”安德娜掂量着手心里的骨石,绿眼睛在眼眶里打转思考。经过半年多的研究,这块石头已经被切走了相当大一部分质量,“仅仅一滴血就能把矿石碎块烧尽,照这个情况看,与其继续切分更大的碎片、浪费一半素材,还不如用一整块来试试。”
“……怎么看半块都比一块稳妥。”外乡人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你觉得靠稳妥我能走到今天吗?”她问巴别尔,但是看着帕南,后者配合地摇了摇头,“而且就算不用,短时间内对它的研究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赌一赌吧?”比起达成最终目的,她的好奇心完全占了上风。
巴别尔叹了口气:“你的研究,你说了算。”
话音刚落,“轱辘”,剩余的全部骨石就被抛进了托盘里。
于是,他撵走长针不到一厘米的残骸,从桌上又取了根新针,再次把手对准矿石,毫不犹豫地扎下——
“嗞嗞”
血液着陆,很快蔓延向骨石凹凸不平的表面,一团白烟升起,反应开始进行,然而只是片刻后,腐蚀就停止了。
巴别尔将滚烫的托盘从地面上拿起来,拨开白烟,刚要查看情况——
“嗞嗞嗞”!
突然,实验室中的环光灯熄灭了,从研究院主楼外看,整栋旧楼的灯光悉数消失。
“发生了什么?”
一阵叮叮咣咣过后,有人提出了问题。
“下雨导致停电?”
“常有的事了,之前那阵雷可不小。”这是先知的声音,“帕南,你的短剑上有环光灯秘法,快拿出来,我想知道结果。”
“呃……长官,我想我们不需要灯光。”
“当然需要,你在说什……”
说到一半,先知主动噤了声。此刻,实验室里安静得只剩雨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四个人),盘子中央那块灰白色的矿石竟凭空浮了起来,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散射出奇异的彩色光芒。
“这……也是化学反应?”
这时,来电了,实验室内的环光灯重新亮起。几人都以为刚才只是看错了,揉揉眼、眨眨眼,再定睛一看,“骨石”却仍然浮在空中。
先知的表情从惊异转为惊喜,她伸出手,迫不及待地向托盘上方的矿石探去。
“小心!”
“嗖”——
话音未落,流光溢彩的白石头居然飞了出去,擦过安德娜的脸颊,“咚”地一声,撞上窗玻璃,停住了。矿石就这么继续凭空悬浮,不仅如此,还在不间断地颤动,有棱角的那一头把玻璃剐出道道划痕。
“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活了!”帕南和凯蒂接连感叹。
“什么原因?石头和血液生成新物质了吗?”巴别尔放下托盘,说道。
他接着甩了甩头,热成像就仿佛一个投影机,反反复复占据他的视野,眼前一片蓝黑色糊成一团,安德娜则是唯一的橘黄色热源(另两人在他身后)——但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体形状看起来有点古怪,不像人,而且似乎头上还连着什么东西。然而外乡人刚要抬头看,热成像便再次消失了。
“有可能,以前从没检测出这块石头具有任何磁性,但现在这种情况,看起来就像是被某种力场吸引。”
先知首先开始移动,谨慎地向那块试图钻过玻璃的石头靠近。近距离观察,骨石的颜色和体积都没有太大变化,但表皮变得光滑了不少,似乎在血液的作用下生成了某种质密的薄膜,把内侧矿石保护了起来,避免继续受到腐蚀。
巴别尔紧随其后,也注意到了矿石的变化:“反应生成的表层物质看来能够抵挡住血液的侵蚀,去除掉磁性,应该就可以发挥治疗作用。”
“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找到一种方法,把这块矿石无限切分下去,直到它小到成为可以融入你血液的腐蚀性元素阻断剂,但又不能小到改变其化学性质,说不定就能成为治愈血液病的良药。”
“呃、这是什么疗法?基于什么理论?”帕南问道。
“微积分。”两人异口同声。
“你要尝试把它取下来吗?”安德娜抽出施法短剑,将顶端的圆环靠近窗玻璃,敲了两下仍在坚持不懈钻孔的骨石的屁股,“凭我观察,应该是没有威胁的。”
“我来取更稳妥?”巴别尔忽然扯出一个笑。
先知一瞬间就领悟到了他的讽刺笑话,靠在玻璃上点了点头。
于是外乡人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现在像个小型椭球的骨石,一用力,便把它从窗户上拔了下来,攥在手里。
“什么感觉?”
“温热的,坚硬,光滑,”他把石头攥在拳头里,整个手部肌肉都在随之震动,“它还想往刚才的方向去,力道不小,我在和它僵持。”
“确定是同一个方向吗?”先知蹭了蹭窗玻璃上的凹坑。
巴别尔放松肌肉,由骨石带动手臂,往前伸去,正好贴在那个凹坑之上。
“这就说明这个方向、研究院的东北方存在吸引骨石的力场,毫无疑问。”她搓搓下巴思忖,“嗯,既然是新物质,就不能再叫“骨石”了,该有个新的命名。”
三人都在看着她,她向窗外看去,雨小了,天上却依旧乌云密布,夕阳逐渐褪去,一轮月亮藏匿在厚重的云片背后,忽隐忽现。
安德娜有了灵感:““月之骨”!就叫这块悬在黑暗里、又会发光发热的矿石“月之骨”,月亮的骨头,怎么样?”
“……挺好听的。”帕南附和道,并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词,月之骨。
“很好,巴别尔先生,要拜托你再帮个忙了。”她难得叫这个正式的名字,施法短剑在手里转圈,“月之骨因你的血液而诞生,要将其有系统性、安全性地投入医学领域使用,就需要尽可能了解它。”
“不无道理。”
“所以,跟随你手里这块新矿物的指引,把吸引它的力场找出来吧!”短剑被收入剑鞘。
“等等、长官,国王的限制令还没结束,现在让他出去会不会不合规矩?”不等外乡人表态,帕南副官先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