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姐，我的好姐姐。我在看书的时候看到一个冷知识，说人一般会在自己的店里甚至家里放一些类似监控的东西。”杨小岚终究还是十分纠结地开口了。
且先不提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杨小岚只是在想，这家店的主人真的能忍住不窥探他人的隐私吗？
一家奢华的酒楼，来往进出的人全都是衣着富贵之人，就连那个高职业素养的服务员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神圣气息。
而且这家酒楼的名字简单而又明了：月楼。
在这座岛上以如此气魄以月为名的店，稍微对此地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水中玉上水中月，月楼自然是水中月这个女人的私人产业。
比如杨小岚就知道，他读过很多书，也听了老司机很多话；
李锦华和平川肯定也知道，他们在车上研究了很久的水泽城地图；
伏魔王......她可能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哪怕是在街上，杨小岚也不觉得他们能随便谈及计划，当然前提是他不知道这个计划那么牛逼。
可就在刚才，平川把计划全盘托出，在敌人的地盘，应该说是敌人的老大的私有地盘上。
杨小岚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或者是谋略家，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总觉得不太对劲，难道自己是个聪明人？
杨小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聪明人，但是至少李锦华肯定不是蠢货。此刻他和平川都在笑，但是他的笑却不是平日里那种看着平川，七分敬爱三分沉溺的笑容。
而是对一件事的发展感到欣慰的笑。
杨小岚想了想那个粗鲁的计划，如果有神塔里的人打不过他们这一前提，那么这个计划理论上是成功的。
而关于这个前提，杨小岚并不担心。很奇怪，他很少为硬实力不够而担心。
那么问题就只有一个，在得知了他们的计划后，这座楼，或者说这座岛乃至这座城的主人——水中月，还有什么理由把平川口中的“臭鱼烂虾”调到这里来？
“小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一句很有智慧的话。”李锦华说。
一些稀奇且美味的菜肴陆陆续续被端上桌，伏魔王肯定不用人招呼，李锦华似乎也饿了，夹起一片雪白的鱼肉放进嘴里。
“从点菜到现在，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而菜已经一道接一道被摆上餐桌。水中玉这座岛向来如此，这里的人们最注重的就是效率二字。”
“这里的人们深知工作效率是多么的重要，为此哪怕付出一些东西也在所难免。比如这鲜美的鱼肉。冬日来临后水面结冰，想吃一口鱼肉并不容易。做出这道菜的厨师会思考怎样更快更好地做出鱼肉，却不会想鱼是哪里来的。”
“因为这不是他的工作，想这些事情会影响他的效率。那么这是谁的工作呢，当然是那些被隔在了岛屿之外的人。”
杨小岚知道是谁在寒冬里想方设法捕鱼并且运往岛上，当然是那些普通人。他也知道李锦华没有说明的话。
“这座城就是这样，一切为了效率服务。因为水中月，就是一个注重效率的人。”
杨小岚知道确实如此。他看过的书里也有不大不小的篇幅记录过水中月这个女城主，她常常说一句话：“水中玉这个岛屿不养废物。”
“正是因为这可怕的效率，水中玉和她的水泽城，常常被天地神称赞。而也正是从这份效率中看出，水中玉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在她看来，她决定要办的事，一定会以最高的效率办好。”
所以说，当水中月知道了这个计划后，她也不会把臭鱼烂虾们留在神塔。这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也是对效率的不尊重。
因为水中玉这座岛，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办过的最认真，最效率，最自信的事。在这座岛上，她不允许自己否定自己的效率。
“这就是知彼。”李锦华笑眯眯地说，正好接上了杨小岚心中所想。
杨小岚觉得不妥。他觉得事成与否和敌人的性格有关，但不能挂上绝对的关系。
奇怪的人很多，比如天伯，比如他周围这三个，又或者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一个人在下一刻会想什么做什么，哪怕以这个人平日里的性格再怎么肯定，也不能保证一定如此。
人是会变的。可能是数十年，也有可能是下一刻。
“第一种，水中月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后选择不派人来，所有人固守神塔。”
“第二种，水中月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所以我们还是要先去神塔，水中月才会有所反应。”
杨小岚冷静地说出两种可能。
李锦华眼里流露出赞许，“我先回答你第二种。知己知彼，除了知彼还要知己。所谓知己，就是了解自己，也叫有点逼数。你觉得我们真的有钱帮伏魔王结账吗？”
杨小岚突然有点出戏，伏魔王啊伏魔王，连一向谦谦君子的李锦华因为你说了些不雅词汇，真是罪孽深重。
事情很简单，这几人在水中月的店里吃了昂贵霸王餐，水中月当然会派人来处理，而之后想必就是越闹越大，来的人越来越多罢了。虽然可能不会抽空神塔的所有基层兵力，但应该也能达到李锦华的要求。
想到这里，杨小岚突然想把外面“月楼”的牌匾换掉，改成“沙县大饭店”。
他摇摇头整理思绪，问到：“第一种呢？”
李锦华：“无所谓啊。”
杨小岚疑惑。
“说到底也是知己，因为你对我们不够了解，所以你才会担心这种情况。”接话的是平川。她也吃了不少东西，现在抬起头看向杨小岚。
“小岚，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把臭鱼烂虾引过来？”
“因为会对我们登塔造成威胁，不，造成麻烦，不，不对......”杨小岚说着说着却自己否定了答案。
以他对四人实力的推测，那些虾兵蟹将们连麻烦都算不上。
“因为可以少杀一些人？”伏魔王猜到。她难得参与讨论正经事，也有可能是听到先前的一些话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年轻女孩，虽然喜欢吃东西，但面皮薄；虽然喜欢冒险，但不喜欢杀人。
不过随即她自己也摇了摇头，她看到了守在岛屿门口的白衣人，也想到了在迷雾森林外等待杨小岚时的一些不美的记忆。
且不说有些人本就该死，光论这些白衣人，他们最终只会跟着水中月一起死而已，或者说他们早就死了。
李锦华并没有如他们俩一样猜测，却也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笑着看向平川。这次的笑是之前的笑，七分尊敬三分宠溺。
平川的表情依然是严肃而认真的：“主角们和反派们决战，不需要小喽啰们再出场。那样的场景配不上我们。”
“我们，是渎神者。”
杨小岚本来想吐槽，听完最后一句话后却吐不出来了，他突然觉得很开心，想放声大笑。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哪怕是为了一个幼稚、荒谬、无厘头的理由，也一定要做一些事情的感觉。
这是天伯在临别前告诉他的，让他在这寻找答案的一路，顺从心意来做选择。怎样才顺从自己的心呢？无非是把生活过成自己想过的模样罢了。
于是他说：“有道理，我们是自由的。”
他开始由衷地喜欢上渎神者这个有格调有品味的称呼了，因为这一世作为渎神者的自己，似乎可以活的更随性一些。
事情的走向和李锦华料想的差不多，当几人填饱肚子，准确说来是等伏魔王填饱肚子后，推开包厢的门，外面已经人满为患。
数量最多的是白衣人，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最前方，脸上的表情僵硬而又可怕，一言不发。
在他们后面，也有着水中月自己培养的卫队。比起死气沉沉的白衣人，这只卫队气氛高昂，分工明确。
人群向两边分开一条道，那个带着神灵气息的服务员走向前来，他依旧穿着得体的工作服，挂着笑容，向四人行了一礼：
“水中玉第一参谋——秦科，代表水中月大人，欢迎几位渎神者来到水泽城！”
话音刚落，秦科举起自己的右手，悬停在半空中。
白衣人瞬间散开，向着四人包围上来，卫队的剑士上前拔剑，弓兵的弓弦铮铮作响，几个队伍中间的人身体上冒出光芒。
“虽然还没有正式进攻，但是这样的执行力和压迫感，足以看出秦科和水中月都不简单。”杨小岚想到。随即，他身旁的平川开口了：“开始害怕了吗？”
杨小岚平静地摇摇头，可他发现这句话并非是在问自己。
“嘶~，早就开始怕了。”李锦华面色难看，双腿摇晃，艰难地回答。
“害怕了就好，那我们这就去塔那边，这里就先交给你啦！”平川听罢，再无耽搁，她反手扛起杨小岚，整个人如一枚炮弹，轰的一声离开原地，向后跳去。
她从窗口一跃而出，再稳稳落地，然后开始向着神塔疾奔而去。
杨小岚只在最后用余光看到这样一副图景：服务员秦科的右手已经挥下，各式各样的攻击从四面八方席卷向李锦华，而李锦华本人则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伏魔王早已消失不见，原先站的位置只留下一团烟尘。
“冷静，杨小岚，你要冷静！事到如今这些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奇怪，你要明白这个道理！”他心中不断对自己暗示。
而耳畔听到的却只有平川开心且豪气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锦华露怯的时候，就是我们登塔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