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客气了，你说你，来就来吧...”
戈坦术士协会的红砖小楼里。
术士会长莱兹上上下下地打量对方好几番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来就来吧，你还空着手。”
“呃...我其实带来了圣光对您的祝福。”
从窗户翻进来的年轻男人掀开帽兜，露出那张泯然于路人的普通面容。
但当他抬起眼皮，目光落在莱兹脸上。
即便是年近半百、摸着六阶门槛的莱兹大人，也被这如同星光灼射般的目光与额上微不可见的荆棘纹路镇住，心中不禁升起些许操蛋的虔诚。
摸了摸发红的酒糟鼻，莱兹不禁感叹道：“瞧这挺唬人的模样...狄伦斯，不得不说，你天生就是吃神棍这碗饭的！”
“过誉了，莱兹老师。”
这位从窗户跳进会长办公室的长袍男人，正是前些天抡鞭撼树的圣裁所代行，狄伦斯。
另一个身份，也就是数亿莱茵公民口口相传的教子大人。
不过在获得这些身份之前，狄伦斯永远是那个谦逊的术式学徒。
尤其是在自己曾经的术士老师面前。
不敢说些污秽的戈坦俚语，狄伦斯只能用戈坦人独有的幽默问候道：“三年前来戈坦没遇见您...一别七八年，您都快老成块儿烂木头了，可还安好？”
“凑合活着，没事尝尝巫女滋味。你呢？执意背弃术士之路，毅然投入神棍的怀抱...”
莱兹示意对方在沙发坐下，口中的回礼不弱分毫：“普度山那个雌秃鹫都不愿去的地方，学起处男才能修行的大圣衍术，应该事半功倍吧！”
“...好吧，莱兹老师，您的言辞还是那么的有杀伤力。不瞒您讲...”
狄伦斯向着莱兹恭敬行礼后，舒服地仰坐在沙发上，叹气道：“托那位莱茵大帝的福，普渡大教堂他妈...咳咳，已经七十年没有出现过年轻靓丽的修女了。”
莱兹也坐了下来，与自己昔日最为得意的门徒再见面，他近来不算太好的心情总算明朗起来。
“这次准备待几天？”
莱斯摸出一支烟叼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新兵赐福仪式后就走。”
狄伦斯很有眼力见的抬起食指，那修长却遍是伤痕的指尖亮起一道纯白光束。
“嚯，这就是大圣衍术的圣光么？”
莱兹并非没见过荆棘教会的独特圣光，只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论证，圣光都有无可争议的高下之分。
而狄伦斯指尖那静谧、温暖的光束，仅属于教会核心圈层。
甚至可能只有教皇本人，以及作为未来接班人的教子，才拥有侍奉如此纯净圣光的资格。
用教子的圣光点烟，这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莱兹微微偏头，嘴里的烟卷被圣光赐福，一缕白烟在两人中间飘起。
“所以，这次给三皇子赐福的人，还真是你啊。”莱兹想到不久前来访的术士风纪队，以及帝国的那些风言风语。
提到这些，狄伦斯眉间涌出无尽的愁绪，似乎深受此事烦扰。
他摸着香烟陪了一根，道：“哎，那个老头子非让我来，这不是欺负社恐嘛！”
“社恐？”
莱兹看着“陌生”的昔日门生，正吐着烟圈侃侃而谈的模样。
他不禁诧异，荆棘教会的教子培养方案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居然能把只是有些不靠谱的狄伦斯，培养成如此无耻的家伙...
如果那帮神棍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无赖身上，那莱斯只能说上一句“好死”。
“别搁这儿兜圈子了，还有其他事情吗？”
自认对狄伦斯还算了解，莱兹当然知道这个家伙一旦开始废话五句以上...
那必然会再废话数个五句，一直绕到他想讨论的话题。
“真的就是专程来看望您。”
狄伦斯还想继续废话，但感受到周身那无形的高阶术士压力，他干咽口水，转而道：“顺便请您帮忙找找，与这根玩意儿有关的地方教会...或者说邪教徒们。”
说着，狄伦斯突出骨节的手掌虚抓，如同山火焚虐后的、焦炭般的树干截段，被他从虚空中抽出。
莱兹的目光落在其上，不由惊奇出声：“源质？”
旁人眼中的一截黑炭，在莱兹的眼中却仿佛常年浸泡在精神海般、涤荡出无形且磅礴的精神力波动。
“现在姑且算作源质吧。但三天前，它还是某位邪神的投影物。”
狄伦斯苦笑道：“当时太急了，净化完才发现这只是投影分身...所以，那些潜在同伙的线索断掉，我有些头疼。”
术士分会在戈坦的职责除了培养、吸纳术士之外，还担负超凡案件的力量与技术协助。
比如寻找这些下水道里的邪教徒，对手握千奇百怪检测方法的术士协会而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好，我会安排人去找。”
莱兹眼珠一转，正色道：“这节证据先留在我这儿，方便循着痕迹搜索，不然...”
一件绝非复制品的源质，有资格让莱兹大人耍耍无赖。
“......”
狄伦斯当然知道自己这位老师为了术士协会典藏馆的算计。
事实上指甲盖大的一块就足够术士协会研究了，哪里用得着一整根！
不过既然掏出来，狄伦斯本来就没打算囫囵地收回去，况且这根焦木的纯度，甚至都不能通过教会典藏室的准入门槛。
“那就先放您这儿...”
狄伦斯故作洒脱，但舍不着鱼饵钓不上大鱼，他诚恳道：“这些邪教徒同伙的线索，就拜托您了！”
“好说。”
“有线索后，务必、务必先告知我！”
“好说。”
“....我来负责净化，事后三七...不，五五分。”
“好说。”
“......”
狄伦斯无奈起身，戴好长袍帽兜后从窗户跳了出去，身形如同融于晨曦中的圣光。
....
一道淡黄光束顺着树冠间隙洒下。
不偏不倚，正好照在凌空旋转的银质陀螺。
李维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其上，甚至无视了树上黑叶冻结的咆哮，身旁跳跃中止的安德烈太太。
万千感触如清泉般，从干涸的精神海底滋滋冒起，肆意奔流间淹没了一切，包括侵入的那些黑雾。
“有了！”
静静体悟的李维颇为惊喜，手掌向着身前空间划去。
一道淡淡裂缝散开，李维逝去的磅礴精神力从黑雾中剥离，向其灌注。
某道虚影自半空浮现，隐隐可以看见是位穿着长袍、盖着帽兜的男子，面容模糊难辨。
“咦？倒是有些眼熟。”
这是李维的第一反应。
这个被他精神力捏造出来的形象，似乎来自于...某位熟人？
而树上那道黑叶，反应远比李维惊喜，或者惊吓：
“...魔鬼！持血色棘鞭的恶魔！”
“你别过来！”
“啊——！”